象里这位大师兄自矜自律,是滴酒不沾的。
罗沧海连忙端了酒碗与他一碰,仰头一饮而尽,又自他手中夺过另一碗:“大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酒太烈……小弟贪杯,还是由我来吧。”他说着,便将那烈酒饮尽,于是脸上那点发烫的感觉也就掩了下去。
吕钧阳看着他放下空碗,忽地道:“你此去还需要何物,大可说来。”
还需要何物?该准备的法宝都一早准备下了,若说还欠缺什么……罗沧海笑了笑,干脆道:“大师兄,听说恩师从溟沧派顺出来的真器有几样交在你这儿,不如把那‘九窍玉枢针’借我一用可好?”
吕钧阳目光骤然一冷,几乎是逼视着他:“‘九窍玉枢针’乃是以命换得道行猛涨之物,我断不会给你。”
罗沧海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刚才可是大师兄要我说的。”
“此行……无论胜负,”吕钧阳说得缓慢,取出一枚法符交到他的手上,“都要好好地回来。必要时引燃此物,可保你脱身。”
那法符之上金光流转,隐约有股温暖之意,却不知是何时炼成的,罗沧海以前从未见过。他下意识握紧,张了张口,最后终是说着似是而非的句子:“恩师与大师兄待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此行必竭力而为。还请大师兄照顾好恩师,也……照顾好自己。”
吕钧阳很少见到他这样正经的时候,原来这个师弟将脊背挺得笔直时,还比自己高上一些。他点点头:“你也是,一路小心。待到了承源峡,亦会有人来助你。”
罗沧海最后看了他一眼,郑重一拜,然后转身振袖而起。楚恨崖的光景在他身下逐渐变得渺小模糊,唯有那白色的影子一直留在心尖上挥之不去。他没有将法符收入袖囊,而是揣入怀中,正贴在心口的位置。
吕钧阳在亭中又驻足了许久,才一步步缓缓地回到山上。晏长生立在树下,抬头远望,漆黑的衣袍被风刮得翻飞不定。
“恩师,罗师弟已是走了。”吕钧阳轻声禀告。
晏长生应了一声,最后与他一起往草庐走去:“待那臭小子回来,定要好生教训教训他。”
“毕竟乃是一场事关修行的机缘,情有可原,还请恩师饶他这一次。”吕钧阳想了想,终是道。
“他也许是为了自己的机缘,也许是为了……”晏长生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弟子身上,话说一半又不再继续,只揉了揉他的发顶,若有所思。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二百一十三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
入夜时分的天一殿外薄雾清寒,被月色照得更显白茫茫的一片,那是自地六泉漫出的阴冷水汽,吸上一口都只觉肺腑结霜。一道青玉长桥横跨过水中月影,架在漆黑深邃的水面上,像是女子云鬓间盘发的钗。
哗啦的水声响起,水中月色乍分又合,摇晃不定。湿透了的青色衣衫在桥头逶迤出一道水痕,隐约可见苍白赤裸的足踝。
齐云天深吸一口气,倦怠地在桥头坐下,掩唇低咳几声,又随手在冰凉的水中洗去血迹。这几年旧伤连着那不知名的疼痛将他纠缠得厉害,就算借着地六泉的寒水,似乎也渐渐要压不住那些伤痛。
还好因是禁足,总有名正言顺的理由避开人前,只管安心调理。
前几日放去昭幽天池传信的青鲤已是归来,为了避人眼目,特地挑了一尾神智未完全开化的幼鱼,倒也不指望它能传话,信送到了便好。齐云天这么想着,仰头看着那一天冷漠皎洁的月色,却又仍有些放心不下。如何能放心呢?百年前的自己,便是这般……往事如刀一般霍然劈来,胸口仍是隐隐作痛。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何况近来一段日子,也愈发嗜睡。
然而睡梦中也仍是不安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