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殿中,那些远去的锦鲤竟是衔珠在两侧排开,铺出一条熠熠生辉的水路。水路尽头,一尾龙首怪鱼踏浪而来,在风雨中威武得如同帝王。那确实是大妖龙鲤,溟沧派虽是万古名门,也只玄水真宫有上一尾。
“想来那便是龙鲤吧?百闻不如一见,也只有齐真人这等人物,才能降伏这等大妖。”平都教花长老抚须赞叹。齐云天当年独自赴十六派斗剑力压群雄,名动九洲,他亦是有所耳闻。似这等人才若身在平都教,又何愁不能光大一门?
洛清羽对齐云天素来敬重,他知在场不少后辈弟子未必知晓这龙鲤的来历,当即主动言道:“这头龙鲤乃是大师兄昔年亲入北冥洲捉来,因其道行不亚于一名元婴三重修士,也是颇费了大师兄一番手脚。”
他虽未亲眼得见,但也曾有幸听长观洞天的孙真人讲起过这段往事。据说那龙鲤乃是凶悍异常的妖兽,活捉甚是艰难,最后他那大师兄索性一道紫霄神雷劈伤了其神智,这才领回了门中。
末了,孙真人还意犹未尽地感叹了一句:“那小子连十大弟子首座都能一道雷劈死,劈傻一条鱼实在不算什么。”
随着龙鲤渐近,立于背脊之上的那年轻人亦是轮廓分明了起来。此时天地昏黑仿佛俱是被那飞扬的玄色衣摆所染,四面八方的江水拜谒而来,连同着万千水族一并俯首称臣。他于极高处俯视着众人,那些浪潮与劲风来得那么疯狂,经过他身边时却又万籁俱寂。
黑云分开一线,月色落下,照亮那张俊朗骄傲的面孔,像是名剑开锋。
所有人齐齐一怔,更是有人当场惊呼出声。霍轩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个年轻的身影,身边钟穆清的神色有种咬牙切齿的错愕。
唯有洛清羽讶异了一瞬后便露出恍然的微笑。不怪世家对玄水真宫忌惮至厮,他那位大师兄实在是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棋手。
张衍从容地立于龙鲤背上,那样凶狠的大妖温顺地匍匐于他的脚下,那些惊疑不定的面孔于他而言真是渺小而不值一提。
“诸位同门,张衍有礼了。”
第二百章
二百
浣月江岸前一时间一片死寂,唯有啪的一声,也不知是谁气急败坏地捏碎了手中杯盏。
张衍倒也不急着从龙鲤上走下,只微笑着扫视过在场诸人从前还未曾觉得,如今站到了高处,才有那么几分领会到他那大师兄当年的威严。这些人自然不是来迎接他的,可如今也只得由他居高临下地打量。
霍轩抬头望着他,眼中神色骤变,却又转瞬如常。到底是如今的十大弟子之首,终是最先回过神来,向着张衍郑重一拜:“张师弟有礼。”
众人又是一惊。以霍轩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断没有与张衍行平礼的道理,这一礼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张衍已是与他一般,同为元婴真人。
洛清羽握着那块青玉鱼莲坠,目光在龙鲤身上停留片刻,亦是一礼。
钟穆清看着张衍立于龙鲤之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咬牙切齿,但大庭广众之下,断不能失了身份,只得跟着见礼。
霍轩与张衍含笑客气了两句,请他入殿,后者这才不紧不慢地自龙鲤背上飘落而下,落地后不忘向着身后的龙鲤一拱手,露出高深莫测地笑意,道了句“有劳”。这轻描淡写的两字越发叫霍轩肯定,这龙鲤定是齐云天的坐骑无疑。
如此说来,那位素日里不偏不倚的三代辈大师兄,如今竟是毫不掩饰地站在了张衍这一边,这究竟是几位洞天真人的意思,还是掌门的意思?
他心中反复掂量斟酌,只觉得好好的局势登时模糊一片,看不分明。而一旁的钟穆清也不比他好上多少,自见得张衍乘龙鲤而来,便已是惊疑中添了些许无名恼火。张衍与琳琅洞天的恩怨,便是与他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