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予卿在桌前坐下,把从藏书阁借来的书在桌子上摊开,找出几张废纸,从笔架上随手取下一只笔,揉着眼睛,仔细分辨书本上的字。
殷危娄站在旁边,不敢上前,更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他外出的这段时间,师尊的身体根本没有见好,脸色仍然异常苍白,本就消瘦的身形看上去更瘦弱了几分。
师尊半揽着袖子,应是想要在纸上写什么东西,提笔蘸墨时,手腕一颤,笔从手中翻了出来,在桌面滚了几圈后,掉在了地上。
殷危娄俯身,下意识想要捡笔,听见师尊自己挪开了椅子,半蹲在地上,摸索着想把掉落的笔捡起来。
师尊现在……应该能模糊地看到一些东西了。
殷危娄心里酸涩难耐。
师尊曾经是那么骄傲的人,刀枪架在脖子上也不曾低头认输,不肯弯腰屈膝。如今却因他……变成了这般孱弱的模样!!!
捡一支笔都如此费力,蹙着眉头在地上摸索着,素净洁白的衣袖落在地上沾了灰尘,他也无暇顾及。
殷危娄心中绞痛,蹲下来把掉落的笔递到师尊的面前。
白予卿的手指触碰到了笔杆,抬起头,费力地辨认着眼前的人。
不像谢琛,也不像他门中其他的弟子,白予卿迟疑片刻,犹犹豫豫地叫了一声。
“阿娄?”
白予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殷危娄下意识想要扶,不曾想师尊后退一步径直躲开,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我……”
殷危娄喉咙发堵,一时不知道同师尊说什么。
“师尊,我……”
白予卿不予理会,回到座位上,仔细辨认卷宗上的字。殷危娄见状,伸手按住卷宗,忍不住对白予卿道:“师尊眼睛不好,我念给您听……”
白予卿摇摇头,把卷宗从殷危娄的手中抽出,抬手拨开殷危娄的手,却是抿唇一笑,说道:“不用了。”
他越是这番模样,殷危娄便越是心痛,白予卿用毫无神采的眼睛望着他,说道:“我都想起来了。”
殷危娄的脑海中“嗡”地一声,刹那间变得一片空白,他和师尊的眼睛对上,师尊的眼睛中早已映不出世界的样子。
……师尊为何会想起前世?
殷危娄的手指颤抖,不可置信地望着师尊。
“师尊……您,您想起了多少?”
“差不多都想起来了。”
白予卿的声音隐隐可以听出几分笑意,他仿佛把什么东西放下了一般,不再用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伪装自己,像是冰冻许久的湖面化开,殷危娄看他的时候,他是带着笑的。
殷危娄许久未曾见师尊笑过了。
“阿娄,师尊应该……向你说声对不起。”
他像是叙述往事般,垂着眼眸,极为淡漠地开口。殷危娄猛然回神,不知不觉中,冰凉的眼泪已经从眼角滑落。
“师尊,不是,错的不是您,是我,一直都是我……”
他想触碰师尊冰凉的手指,却被对方屡屡躲开,白予卿对他道。
“往后,你不必再叫我师尊了。”
“其余的人,我会一一安排,若你闲着无事,去知会他们一声也好。”
他是第一次同殷危娄说这么多话。
白予卿看不见殷危娄的反应,自顾自般地继续说道:“以后见了面,你们打声招呼就好。装作陌生人,到也罢……别再打起来……”
殷危娄察觉不对劲,师尊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说什么胡话。他不懂,师尊的经脉刚刚被摧毁之时,也动过遣散寒清峰的念头,怎么今天又提起了……
“师尊……”殷危娄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