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妖怪?
捱了三个月,好歹把周沪萍盼回来了,荀先生对着周沪萍长吁短叹,只差磕头。
菩萨,这妖怪,您给降了罢。
周沪萍懒得与田丹掰扯,二话没说把田丹拎到荀先生面前勒令赔礼道歉。戒尺既当柴火烧了,赔也是赔不来的了,周沪萍灵光一闪,把田丹的狗牵来抵给荀先生,反正去重庆山迢水远,拖着一条狗也不太现实,不如放它在这为主子将功抵过。田丹拗不过周沪萍,临别之际,眼泪汪汪地对着狗唠唠叨叨讲了好久的悄悄话。狗当然是听不明白的,见田丹脸颊挨着自己,一如既往把头往田丹怀里一扎,蹭了两蹭,又伸出舌头舔舐了下田丹的脸颊,田丹当即崩溃,嚎啕大哭,一直到被周沪萍拉上牛车,还在呜咽。
火车上,田丹歪靠在周沪萍肩膀上打瞌睡,颊上泪痕未干。车身一晃一晃,周沪萍心也忽上忽下。田怀中日前捎信来,听闻内地战火自武汉蔓延至长沙,忧心忡忡,昆明相对而言形势还好些,临时大学也已复学,他正犹豫着,是不是年后托朋友把田丹接去昆明。
信捎来周沪萍手上,已有三五日,周沪萍却迟迟没有复信。
田丹去昆明,自然是好,重庆虽处内陆,但既是陪都,也不见得安全。
昨日,周沪萍试探性地问了问田丹的意思,不出所料,被田丹干脆利落地一口拒绝:“我不去昆明。你去重庆,我陪你去重庆,你回长沙,我陪你回长沙,你若在沅陵住下,我也陪你在沅陵住下,总之,你去什么地方,我也陪你去什么地方。”
周沪萍没有出声,悬在心上的顽石终于沉沉地坠了下来,甚至,还有些许欢喜。
这些许欢喜,叫周沪萍慌了神。
曾几何时,周沪萍以为是田丹在依赖自己,而如今,却发觉,自己渐渐也离不开田丹。周沪萍没告诉田丹,过去的三个月,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田丹。火灾后半个月,坡子街尾的老李头又挑着担子出来卖臭豆腐了,周沪萍每每路过,总会想到田丹,田丹若是在,定是会左手一串,右手一串,大咧咧地坐在路旁,吃得唇边颊上全沾上酱汁;警备司令部临时驻扎在北门外,搭了几间简陋的平房权当住处,周沪萍独住一间,半夜醒来,仍会睡眼惺忪地伸出手去给田丹掖被子,而后发觉田丹不在,怅惘久之;终于得了命令可以撤离长沙,周沪萍连夜水路往沅陵去,迫不及待地想见到田丹,一个时辰也不想耽误。
不对劲,这不对劲。周沪萍揉一揉太阳穴,越发地心烦意乱。
重庆地处山坳,嘉陵江与长江在此汇流,四面皆山,绵延迤逦,地势低洼,水汽又充沛,云雾缭绕,总不见天日,气候却倒还好,温温润润的。周沪萍的住处已被安排妥当,在石板坡上,一爿房屋依山而修,参参差差,错落有致,一条石阶蜿蜒曲折而上,两旁是郁郁苍苍的黄桷树,扎根在崖石的罅隙里,屹然挺立,即使在冬日,也生得翠绿水灵。当地的百姓挑着担子叫卖糍粑、麻花、鸭脖、炒米糖、熨斗糕、卤豆腐干……田丹立即喜欢上了这里。
周沪萍望着坐在石阶上有滋有味地吃着卤豆腐干的田丹,心想,过些时候再给田怀中去信罢,倘或重庆局势也能一直这么平稳下去,本地也有学校,田丹在这里一样可以完成学业。
正当年下,在重庆安顿下来之后,周沪萍寻了间裁缝铺子,决定给田丹置办些衣裳。田丹的衣物在战火中遗失的遗失,焚毁的焚毁,身上的呢绒大衣在颠沛流离之中也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周沪萍离开沅陵之前,把自己一件军大衣丢给了田丹,三个月后回来,田丹跷着脚坐在墙头上,披着明显松松垮垮不合身的军大衣,衣袖往上折了好几折才能见出手腕,军大衣上尘灰泥土,斑斑驳驳,没个女孩子的样子。周沪萍直皱眉头,又嫌弃,又心疼。
“先裁身旗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