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天为止,我一次也没逃过学,因为即使逃了学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去干什么,这里没有坡子街,没有天心阁,没有臭豆腐与糖油粑粑,也没有你来逮我。
但我今天逃学了,去了附近的公园,在树下坐了很久,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叫人懒懒的只是犯困,我想,也许我醒来后就可以见到你了,你戳着我的额头骂我怎么又逃学,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长沙没有被焚毁,而我也没有来波士顿。
然后我睡了过去,醒来后当然没见到你,我很不高兴,本来我逃学就是因为我不高兴,这下更不高兴了,这全赖你,你为什么不来波士顿逮我?
今天也没有很想你。”
“周沪萍,我才知道,人在扯谎的时候,眼球会往某个方向转动,生理反应是最诚实的,至于转去什么方向,我不想告诉你,因为你太聪明了,你知道后一定会掩饰得很好。
将来,我一定会当面再问你一次,你到底为什么非得撵我去昆明?我这么讨你嫌弃?你有没有后悔?有没有很想念我?你的双眼会告诉我答案。”
“周沪萍,此时是波士顿的凌晨,我被噩梦吓醒了,我梦见你打仗去了,被流弹打中,流了很多的血,快死了,我在你身旁叫你,你也不理我,我一直在哭,哭醒了,哭得我头疼。周沪萍,你实在是太讨厌了。
在沅陵时,我也发过这样的噩梦,老人们告诉我,梦是反的,实在担心的话,醒来后找个人说破它。找不到人说,不知道写出来有没有用处。反正,梦是反的,你一定过得很好。
希望你一切安好。
我承认,我大概是想你了。”
“周沪萍,波士顿的冬天很冷,我从不知道,冬天居然可以冷成这个样子,十一月还没到,已下过两场雪,而且是暴风雪。写到这里的时候,我抬头望了望外面,白茫茫的,不知道是玻璃上凝结的霜花,还是一团一团的雪尘。太冷了,第一场雪下过之后,我生病了,生病的时候尤其想你。
我知道我该独立,不应该依赖任何人,不过只是想念,应该也称不上是依赖。
想你了,你应该还在重庆?十月是山城最好的天气。”
“周沪萍,在波士顿的第一个学期结束了,我的成绩还可以,全A。可惜你不知道。
早上,半梦半醒的时候,我在想,假如你也在波士顿,可以用我的奖学金,我俩去大吃一顿,庆祝一下。然后,转念一想,你把我撵去昆明了,我还巴巴地缠着你干什么?才不要你来为我庆祝,我自己去吃一顿好的。
波士顿吃不到什么好的。今天不想你,我想臭豆腐。”
“周沪萍,过年了,但波士顿不过年,没有花市,也没有庙会,没意思。除夕,我折了很多只纸鹤祈福,为你,为我爸爸,为我们的山河,我们的民族。
我一直觉得折纸鹤来祈福是挺灵验的,比如从前我希望有吃不完的栗子粉蛋糕,后来把这心思写在纸鹤里,再后来,你三不五时地去‘凯司令’打包栗子粉蛋糕回来给我,再再后来,把我给吃吐了,直到如今,我见到栗子粉蛋糕,还会犯恶心。
所以我祝你平安,在这样动乱的年头,也只能祝你平安。
今天决定不想你,因为最近想你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会很想哭,过年,还是别哭了。”
“周沪萍,逻辑学很有意思,可惜它只能推究事理,而不能推断人心。人心是如此复杂,尤其是你的。今天决定不想你,因为我有好些作业,想你又实在太累人,我不如去写论文。”
“周沪萍,入冬了,把去年的大衣找出来,发觉衣袖短了一截,大概是长个子了。虽然波士顿的食物我还是不敢恭维,但我有在好好吃饭,你呢?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周沪萍,日军偷袭美国的海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