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段娉婷咬着唇,眼泪汪汪地望着苏雅露:“放假一定回来?”

“一定。”

“我们拉钩。”

“不,”苏雅露道,“拉钩是小孩子的把戏,我们又不是小孩子,我们……结义金兰。”

附近有一间破破烂烂的土地庙,坍塌得不成样子,但谁也不介意。苏雅露年长段娉婷三岁,是姐姐,段娉婷心安理得地当被庇护的妹妹。二人把“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之类的话在泥菩萨像前颠三倒四地乱讲一气,对望一眼,笑容灿烂。

牵着手出了土地庙,苏雅露又想到段娉婷先前的话:“‘仙乐斯’,还是别去了罢……”

“你不想我去,”段娉婷低声道,“但……我不用你接济,我可以自食其力。”

“自食其力,当然好,但‘仙乐斯’这种地方……”

“不干净,是不是?”

苏雅露垂着头,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斟酌着言语。

“苏雅露,我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你听见刚才邻居们的话了,我这样的人,脏也脏了,再受着穷,活得潦倒,凄凄凉凉的,岂不委屈?”

“一群长舌妇的话,你也听?”苏雅露气不打一出来,“段娉婷,我告诉你,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干净,最清白的姑娘。”

段娉婷怔了怔,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哽咽:“只有你会这么想。”

“你别去,好不好?”苏雅露哀求。

“我……再想想。”段娉婷轻声道。

不久之后,六爷给苏雅露办理好陆军军官学校的入学手续,入学之后,军纪严明,训练也很辛苦,一直到年三十,学校才放假。苏雅露回到潭子湾,却听邻居讲,段娉婷已搬离了这条弄堂。

去了什么地方?不知道,只知道,段娉婷还是去了“仙乐斯”。

苏雅露拎着一个牛皮纸袋去了“仙乐斯”,纸袋里,有段娉婷喜欢的蝴蝶酥与栗子粉蛋糕,还有一瓶雪花膏,然而段娉婷无论如何也不见苏雅露,苏雅露无奈,只能托了个舞女,把牛皮纸袋转给段娉婷。

沮丧地出了“仙乐斯”的门,远远地,却传来极为熟悉的声音。苏雅露折身回望,流光溢彩的台中央,段娉婷扭着腰肢,正曼声吟唱着:

“毛毛雨,下个不停。微微风,吹个不停。微风细雨柳青青,哎哟哟,柳青青……”

即使在纸醉金迷的“仙乐斯”,段娉婷仍然是干净的。

是微风的干净,细雨的干净,青翠柳条的干净。潭子湾的弄堂,路面总是潮湿,墙根总是肮脏,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婆们永远叉着腰,一面剔牙,一面嚼舌根子。人世间满目疮痍,生活也是,相比之下,自食其力的段娉婷,太干净了。

门外有轻微声响,打断了苏雅露的回忆,苏雅露警觉地放下雪花膏的白瓷瓶,来到门边。

一张纸条,从门板与地板的罅隙中,递了进来,上面是六爷的字迹。

“灰狼,今晚夜场没见到你,明晚郊外觅食。棕熊。”

十四

午夜,西郊的采石场万籁俱寂,六爷负手而立,苏雅露自他身后唤了一声“六爷”。

“昨晚上怎么没见到你?”六爷转过身来,面色明显有些不悦,不招呼,也不寒喧,劈头一句训斥,“不是告诉过你,到‘百乐门’见面么?”

“工作上临时有安排,叫我陪去‘大上海’应酬,”苏雅露道,“结束后已是午夜了。”

“什么应酬?”

“从华北地区调任来上海的一位日本军官,叫山本次郎,刚在宪兵司令部上任,后续与76号会有合作,所以叫我们去见见面,熟悉熟悉。”

“合作?什么合作?”

“目前还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