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3)

“沪萍,你这么讲,可是太过见外了,”六爷道,“你安下心来在这里休整,这里是我们军方的医院,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是自己人,你不必担忧人身安全。”

“吴厅长,您来安排,我当然放心。”周沪萍微笑道。

二人又寒喧了一会,六爷遂道告辞。门被关上,然而警卫的声音却并没有被门板隔绝:“吴厅长,这是周秘书从昨晚到今日中午的口服与注射的药物,昨晚周秘书因伤口疼痛,久不成眠,医生给打了一针止痛的……”

声音渐渐弱去,再听不分明了,周沪萍敛了笑容。

得离开这里。

十三

指尖挑上一些雪花膏,苏雅露在梳妆台前坐下,均匀地把雪花膏涂抹在双颊上,雪花膏放在一个小巧玲珑的白瓷瓶里,瓶身上裹着一张招贴画,上头身着旗袍的女子巧笑嫣然,叫苏雅露又无端地想到段娉婷,顿时没了兴致。

苏雅露的父母在逃荒中染病过世,自幼与姐姐相依为命。搬去潭子湾之后,姐姐某日一声不响地出门,然后再没回来。苏雅露对姐姐的不告而别没什么反应,邻居阿婆反而极为担忧,世道太乱,不定会出什么乱子,阿婆撺掇着苏雅露出去寻一寻姐姐,反倒被苏雅露回敬了个白眼:“您放心,我姐死不了,也不会回来了,前些时候搭上了个小开,估计双双搭火车去广州了。”

广州在什么地方,苏雅露也不知道,姐姐搭上小开倒不是谎话。自从搭上小开之后,本来脾气不好的姐姐越发暴躁,动辄把苏雅露打得吱哇乱叫,嫌弃这个妹妹拖累了自己的姻缘,苏雅露也不失落,因为打从有记忆开始,姐姐总是凶着脸,总是骂骂咧咧,总是嫌弃自己。被骂急眼了,苏雅露也会奓毛:“你这么嫌弃我,逃荒的时候怎么不干脆把我丢掉?我四五岁的时候怎么不索性把我掐死?”

姐姐一巴掌甩过来:“若不是担心死鬼阿爹姆妈回魂来找我算账,你以为我不想?”

苏雅露抹一把鼻血,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谢谢死去的父母。

如今姐姐终于勇敢地挣脱了死鬼阿爹姆妈的束缚,再也不回来了,苏雅露高兴还来不及。邻居阿婆显然不能接受,又讲不过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囡,一面忿忿地咕哝着,一面把自己小孙子撵回茅草屋。这一区的阿爷阿婆阿叔阿姨,穷归穷,潦倒归潦倒,谁也不想自己孩子与苏雅露这种野丫头厮混。

苏雅露吹着口哨,乐颠颠地去找段娉婷,搬来潭子湾没两个月,苏雅露把一条弄堂所有男孩子全打了一回,打完之后,总会把拳头伸到对方正在流血的鼻子底下,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这条弄堂,从今往后是我地头,住在二十五号的段娉婷,是我的人,听明白没有?”

二十五号的房门虚掩着,堂屋里却空无一人,苏雅露扯着嗓子叫了两声,没有回应,刚想转身离开,却听见卧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旋即是狎昵声,喘息声,夹杂着一两声压抑的呜咽声。

苏雅露十七岁,已是略晓人事的年龄,闻此不觉耳根发烫,慌忙退出去。然而声音渐止,卧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的是段娉婷的继父,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赤裸着上身,一面系着裤腰上的粗麻绳,一面泰然自若地对苏雅露道:“你来找娉婷?娉婷身子不太舒坦,在卧房里。”

“我……”苏雅露毛骨悚然,只张口结舌地愣着。

“老段,三缺一,来不来?”邻居阿叔在门口吆喝,段父应上一声,拽了件短褂披在身上,急急地出去了。

苏雅露犹豫许久,才进了卧房。段娉婷已把自己拾掇好了,正斜倚在床头枯坐着发愣。

“我……他……”苏雅露不知该如何启齿,继父侵犯继女,有如天方夜谭,但如此天方夜谭,却发生在自己最好的姐妹身上,“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