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大事,父皇为何问我?”

萧濯装作跟一副跟寻常无异的样子将内侍沏好的茶递给皇帝:“要我说,司礼监那些老太监没一个好的,个个都跟前朝盘根错节,指不定哪天又养出一个胆大包天的常德益。”

“你这孩子,”皇帝被他说笑了,好似真的疼爱儿子的慈父一般,无奈道:“你其他几个哥哥日日都争先恐后想着替朕分忧,唯独你却什么都不管不顾,跟没长大似的。”

萧濯心中冷笑,面上却黯然道:“儿臣在冷宫中待了十年,自然不像几个兄长那般能干。”

“况且儿臣愚钝,现下连太傅布置的功课都读不明白,只想着日后父皇能赐给儿臣一块封地面,高高兴兴当个闲散王爷才好。”

皇帝看着萧濯,静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当初你母妃的事......是朕对不起你。”

“儿臣从未怪罪过父皇,”萧濯正色道:“况且父皇接儿臣出冷宫时不是已经查明了吗,父皇......母妃乃遭人陷害,想来她若是泉下有灵,定然也会感到欣慰的。”

陡然提到这件往事,皇帝的眼皮不自觉抖动了一下。

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拍了拍萧濯的肩膀,笑着“嗯”了一声:“好了,朕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扯远了,不说这些。”

“那父皇也别为司礼监掌印之事烦忧了,”萧濯随口道:“若是实在不知该选谁坐这个位置,不如挑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让他感激涕零,凭一腔忠悃侍奉天颜,定能为如臂指使。”

“不过儿臣也是瞎说的,”萧濯笑笑:“自然比不得二哥六哥他们有见地。”

当时皇帝眯了一下眼睛,摩挲着左手上的扳指,半晌没有说话。

萧濯也不在意,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

皇帝多疑。

若他直接说出殷殊鹤的名字,必然令此事再生波折。

毕竟无论是朝臣还是皇子,勾结内侍都是天大的忌讳,萧濯不会给皇帝起疑的机会。

因此,萧濯绕过了皇帝心里最忌讳的,只说他最想听的。

果不其然。

最终司礼监收到了命殷殊鹤任司礼监掌印的旨意。

当然,萧濯并不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做了多大的贡献,顶多是在暗中推波助澜了一下而已。

毕竟前世殷殊鹤也只是在从五品上多待了一年,他迟早会靠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现如今殷殊鹤提前高升......萧濯脑海中不自觉响起李德忠曾经说过的话。

如今,这算是他喜欢和想要的么?

可这却跟萧濯的本意背道而驰。

他分明想折断他的翅膀,让他坠落,让他无所依托,让他只能依靠他,永永远远都离不开他。

然而这种强烈的矛盾以及在心中不断沸腾翻滚的阴暗念头,却在隔日出发去行宫避暑的那一刻全部消失不见。

不为别的。

萧濯站在一众皇子中间,用近乎于痴迷的欣赏目光隐蔽望向一身紫色宦袍立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殷殊鹤。

殷殊鹤肤色本就冷白,紫色的衣裳更是将他那张脸衬得漂亮至极。

而且因为升为司礼监掌印的缘故,他不再像之前那般收敛眉目,言语动作舒缓得体,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勾人的锐意。

萧濯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真是做了一件极对的事。

比起殷殊鹤在人前卑躬屈膝,他更喜欢他现在这般高高在上的模样。

萧濯眯着眼睛。

他忽然意识到,或许他一直希望的都是殷殊鹤在人前凛然不可侵犯,唯独在他面前崩溃颤抖。

这股渴望一直延续到队伍抵达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