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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生的爸爸只坚持一年就去世了。
从医院离开后妈妈带他回到了外婆家,住了快半年的时间。
这一年闻生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一张脸只剩巴掌那么大,下巴都尖了,更显得那籃昇双圆圆的杏眼大了些。
中秋节家族聚会的时候,亲戚里有个要外出打工的堂哥,说下个月要去深圳做生意。
闻生坐在旁边,一直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听到“深圳”两个字像是小狗见到骨头,忽然就竖起耳朵了。
他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妈妈,这一年的时间妈妈肉眼可见的更加苍老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卷碎成千万片。闻生不敢提起任何与哥哥有关的事,只是说也想去深圳打工。
“绝对不行。”
妈妈声色俱厉,现在把他当成最后的寄托,平时恨不得时刻都放在眼皮底下。闻生想放弃,又被某个念头折磨着,日思夜想的都是这一件事。
想去找哥哥。
想要再见到哥哥。
他最后的办法只剩去和外婆说,外婆爽快地答应去给妈妈做思想工作,一面说“有他堂哥照应不会有事”,一面又说“还能真管他一辈子,也要让他出去闯荡锻炼”,来来回回说了好多,不知道是那句话打动了妈妈,她最后同意了。
坐了整整一天的高铁。
到了深圳后,堂哥却并没有多照顾他,只是带他办了新的电话卡,又给他找了住的地方,然后就像躲瘟神一样撒手不管了。
除了哥哥,甚至没人有耐心听他说完一句话。
闻生只能找“不歧视残疾人”的岗位,来回换了几个老板都对他不满意,白让他做了几天又不给他工资。
周折了半个多月,最后找到一份送外卖的工作。
邢明教他认的那些字这时候反倒派上了用场,他看得懂怎么接单,还学会了骑摩托车。
前两个月他总是超时和被投诉,赚不到多少钱,跟着导航走经常绕远路,有几次还差点出了车祸。
同事看他可怜,有什么近路小道都告诉他。
慢慢的,闻生能熟练地骑摩托车了,工作渐渐也有了乐趣。
他没有忘记找哥哥的事,接订单的时候总是留意有没有送到大学城的外卖,虽然机会很渺茫,但也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可能是每天的期望都太过强烈,闻生经常有一些类似幻觉的时刻。有次他要送餐到一栋大厦的会议室,路过一楼的展厅时忽然听到有人正在弹钢琴。那个人背对着他,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衬衫,坐姿挺拔优雅,动听的旋律从他指尖婉转流淌。
好像回到了记忆里多年前盛夏暴雨时的夜晚,而那个人的背影又和邢明极其相似。
一瞬间闻生觉得身体里所有血液都在沸腾,甚至连太阳穴都有灼烧的感觉。他迫不及待地绕到正面去看,却并不是哥哥的脸。失望攫取了心脏,他像被从头浇了桶冰水似的慢慢冷却下来。
手机发出滴滴的提示音,机械地提醒他“订单配送即将超时”,闻生又急忙擦干眼角,马不停蹄地奔向下一个取餐点。
回到住的地方时已经是晚上了,城中村逼仄狭窄,楼栋之间贴得极近。老旧公寓墙皮斑驳,年久失修的楼梯踩上去发出像是折断骨节一样嘎吱嘎吱的声响。
整个夏天都是暴雨不断。空气一直潮湿,走进这片地方像是两只脚都陷进了泥泞的沼泽里。
阴暗破旧的公寓,充斥着衣服和食物发霉的气味。楼与楼和人与人之间都十分拥挤,阳台上一年四季都晾着阴湿的衣服,好像没有会变干的时候。
一开始,闻生是和一对情侣在这里合租。好几天晚上,闻生都能听到隔壁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嗯嗯啊啊”,他强迫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