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她气得浑身发抖,听到自己牙齿上下磕碰时发出的声音,像是等不及要撕咬谁的喉管。握在手里的好像是一块寒冷的冰,从指尖一点点蔓延到全身,所有的骨骼和血肉像是被冻住。
这时闻生正好进了屋子,看到手机被妈妈发现时吓了一跳,但他只担心收了哥哥的贵重礼物会被责怪,并没有害怕太多。可是当妈妈转过身来时,闻生第一次见到她满脸眼泪的脸上有如此狰狞的表情。
“他对你做了什么?”第一句问出口时是微弱的,颤栗的声音,但第二次第三次就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大喊了出来,“他对你做了什么啊!说啊!他对你做了什么!”
闻生只觉得耳膜像是被尖锐锋利的长指甲划破,“没,没有,”他缩在墙底,冰冷的温度从后背传递到皮肤,让他猛地一哆嗦,可他更不敢往前走一步,“哥哥没有对我……”
兰…生…更…新“别叫他哥哥!”最后一句怒喝声嘶力竭又斩钉截铁,“他是畜生。”
十五
一直到九月去大学报道,邢明都没再见过闻生。
三个月以前他还在满心憧憬,可等来的却不是和他一起投奔未来的闻生,而是一通来自他爸爸的电话。接听的瞬间就传来一句劈头盖脸的“你个有妈生没爹养的畜生”、“你今天就该被车撞死”,一口气都没有停下过,用尽了邢明这辈子都没听过的脏话。
他始终紧抿嘴唇一言不发,任由那些人格侮辱像是带有强腐蚀性的酸雨一样浇进他的身体里。
直到他听到闻生压抑又痛苦的哭声,一句微弱的“不要这样说哥哥”像是火上浇油,下一秒他又听见皮带抽打在身上发出的沉闷的声响,邢明顿时坐不住了,“你别打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挂断了。
邢明立刻想订当天的车票,可下午的班次全部售罄,顺风车也一直没人接单,他只好改签了明天上午最早的列车。
第二天他长途跋涉走到闻生家门口的时候,却是人去楼空。大门紧锁着,院子里安安静静。旁边奶奶家的门也上了一把铁锁。他和闻生度过从童年到少年时间的地方,现在像是两片地震后残破空旷的废墟。
邢明又问了隔壁的邻居,大爷一脸惋惜的样子,“这家男人生重病了,昨天又不知道怎么气得急火攻心,送去抢救,现在他们家人应该都在医院呢,”大爷扫视了邢明一圈,“我记得你,就你愿意和他们家小孩玩,别来找啦。房子都要卖了,地也卖了,凑钱给他们家男人治病呢,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好像一瞬间所有氧气都被一根巨大的针筒抽走,邢明愣在原地,大爷要走的时候连忙又拦了下来,“您知道他们在哪家医院吗?”
“这可不知道,反正县里的医院看不了大病。”
这之后的三个月,邢明一直在打听闻生家的消息。可到底也算不上多亲厚的关系,只是做过几年邻居而已,彼此共同的联系少之又少。闻生爸爸妈妈的电话卡都换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躲他,市区所有医院都找过,完全没有他们一家人的踪迹。
那段时间邢明只要看到医院就条件反射地想进去,再失魂落魄地出来。他每周都坐几个小时的火车到闻生家门前看一看,却始终没人回来住。
压力和痛苦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希望一点点被磨灭,只剩下酸胀和苦涩的感觉。心脏被一层层的黑暗包裹住,缠成密不透风的茧。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千沟万壑,怎么都呼不出去。
他上大学后的第一年还是偶尔回来几次,飞机转火车转大巴,跋山涉水,却都是同样的结局。每一次,胸腔都被拉扯出同样鲜血淋漓的钝痛。
可能永远不会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