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皮厚,”谢泓衣道,“留着眼睛看路,蠢材。”
“那难道就不是一张脸么?”
谢泓衣道:“你受伤了么?”
单烽用力盯了他片刻,怎么反驳都有自取其辱之嫌,只能抬手撕下了身上那半幅戏衣,那玩意儿还翻涌个不停,狗皮膏药似的得隙就身上缠。他反手拧成一团,向墙外一抛说时迟,那时快,一石激起千层浪,铜墙另一头腾地惊飞了数十件戏衣,升至半空时,俱向单烽含情凝睇。
操,这是撞翻衣箱了?
若说眼睛……空空荡荡的戏衣里自然长不出眼睛,架不住它们水袖缠绵,其中搂抱的人已看不出原形,只如烂红绣球一般,在墙头拖拖沓沓,一步一撞,自袖管淌下红的褐的血泉来。
没有一双眼睛,但到处是看不见的,难以瞑目的眼睛。
显然,这些戏衣受炼影术的影响,其邪异之处更甚于鬼魅,虽未必有灵智,却本能地遇人则缠,直到将巷中行人绞杀殆尽。
越来越多的戏衣自墙头上,甚至自门缝里涌出,目光所见,都是缠绵翻飞的水袖,薄透得如人皮一般,那一勾一缠竟还有说不出的幽怨。在单烽看来,那只不过是蠕动的饥肠罢了。
他对着身前漫天戏衣,叹了口气,与此同时,背后那磅礴的黑影又至。
不行,这回音巷里群魔乱舞,总不能一路边逃边打下去,能跑到几时姑且不论,城里只怕连活口都不剩了。
破局……譬如高手对斩,对方刀势如瀑,乱雨瓢泼,一度逼得他毫无喘息余地,可直觉却告诉他,其中必有逆转全局的一线空当。
到底是什么?
单烽脚下一顿,身上劲装亦为狂风所鼓荡,目光却透过密密麻麻的血戏衣,投向不远处的云韶楼。八条巷子俱向此汇集,楼上依旧灯火通明,外头所悬的数十支灯笼一盏的联珠灯,却丝毫不晃荡,如古刹中的铜钟,在夜色中熏照出一片奇异的静谧。
窗内人影幢幢,宴饮正盛,全不知今夕何夕。
谢泓衣道:“它们不敢进去。”
“不错,里头大把的活人血肉,但凡它们能进去,也不至于饿成这幅鬼样子”单烽话一出口,便捕捉到异样,“不对,你说的是不敢?你知道里头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