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靠在白塔上,道:“糟了,影子,我的手突然没了力气,我的喉咙……好渴,一定是雪里有毒,我怕是……做不成笛子啦!”

影子道:“你想喝酒。”

“影子啊影子,若你能把这酒从冰里捞出来,我解了毒,便能做出世上最好的笛子。”

“我能,”影子轻轻道,“骗子,你的笛子是方的。”

单烽腾地坐起来,低头看了一眼掌中棱角分明的笛管,面不改色道:“大音希声,大巧不工,绝世好笛外方而内圆”

他有一瞬间忘了要说什么,因为影子朝他转过了半边脸,目光无形无质,但鬓发浮动间,却给人凝神以听之感。

“好吧,”单烽盯了他片刻,低声道,“是还差了点儿,好笛子得趁手,才能一击毙敌,可我不知你指头粗细,也钻不好笛孔了。”

影子果然将五指翻来覆去地看了看。

单烽伸手在眉间一点,道:“眼见为虚,目量不准,你得让我碰得到。”

他这鬼话,就连三岁小儿都不信,影子自然也没了响动。单烽唇角一翘,长腿一伸,横笛于膝上。他拿出了真本事,指力过处,冰屑纷纷坠地,笛身上渐渐浮现出细腻的纹理,有枝有节,管腔深处凝着天然的沁紫色,倍添瑰丽,令人见之忘俗。

直到他舒张五指,抵在笛身上,劲力作势欲吐。

“可惜可惜,我这一指头钻下去,你吹起来怕是呜呜地漏风……”

几枚冰凉纤细的指影抵在他手背上,用力抓住了。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那触感远比先前真切凝实得多,单烽还是高估了自己连日血战来的本能,手背处青筋一跳,心念动处,竟已拧住了影子的手腕,将人一把掼在了白塔上!

等他回过神时,这般暴行已被白塔映得一清二楚,他的影子如黑云压城般覆住了对方,仅露出一截被钳制住的纤细手腕,实在有欺凌弱小之嫌。

“抱歉,我”单烽欲言又止,道,“我先攒着,待会一并抱歉。”

都动手了,岂能不趁机摸他嵴骨?

他出手如电,要摸遍嵴骨不过瞬息的工夫,但指下传来的触感却令他一怔。那是一阵几乎顶穿了嵴骨的,剧烈的颤抖,让人想到溺水者肺腔间的可怖痉挛,那甚至不像是愤怒,而是源自神魂深处的恐惧,在被他触碰的瞬间猛然爆发出来。

像鸟。一只被抓在掌心里,骨骼中空,已被开膛破肚的雏鸟。

单烽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五指是杀人刀,他已习惯了敌手的愤怒与憎恨,却无法在如此触目惊心的恐惧下动手,但仅仅是一瞬间的愣怔,就足以让他胸口迸出剧痛,整个人竟被一股巨力掀了出去!

“别……碰……我!”

雪霰落定后,单烽翻身而起,咳出了一口血沫,那一支冰笛透胸而出,虽未及要害,却依旧凝上了一层触目惊心的红冰。他随手拔出笛管,在伤口急速冻结的同时,双目死死盯住了白塔。影子同样几乎凝固了,一手垂在身侧,轮廓边缘却处在癫狂的震颤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暴雨中急速弥张的涟漪。

这种岌岌可危的平衡很快就被打碎了,影子垂落的指尖微微一动,构成他身体的虚影如被无形的手撕扯着,肉眼可见地脱体而去。

不对劲,这绝不是正常的消散,简直像是入了魔!

坑老婆者,恒被老婆揍

第二十二章 镜奁雾散

单烽喝道:“别动!你的功法要失控了,抱元守一,什么都别想,影子!”

他自觉是罪魁祸首,此刻心悬一线,脑中翻涌过无数念头。走火入魔……羲和舫弟子对此倒也不陌生,虽不清楚对方的功法究竟有何邪门之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需使心神澄澈,切不可胡思乱想,直坠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