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啊影子,你这样一言不发,徒具人形,难道是没有嘴巴怪不得你滴水不沾,粒米不进!”
如此滔滔不绝,他自己都觉得聒噪不下于雪练坛主了,对方却只是静静浮现在白塔上。
单烽哭笑不得,道:“总不能是嫌我笛声可恶”
偏偏在这时候,影子轻轻嗯了一声。
单烽愕然道:“你会说话不至于吧?”
影子道:“难听。”
那声音听不出男女,也无嫌恶之意,只是如冰玉相激,冷漠地指明了事实。
单烽道:“这不能怪我,你也看到了,檐冰笛才几个孔,歪歪扭扭,如此粗劣,雪练那些长老吹出来也像老鸹……”
影子茫然地思索了片刻,道:“原来如此,他们该死。”
单烽在诱他开口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家伙恍恍惚惚,或许是身为残影的缘故,显得相当好骗。
“影子,”单烽笑道,“你进来的时候,看到祭坛了么?”
“进来?我听到老鸹的声音……我好像……认识你。”
“你认识我?就不怕认错人了?”单烽道,“你过来,趁着月光,仔细看我,眼睛鼻子眉毛”
他话音未落,便觉得眉峰被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轻轻扫过,紧接着是鼻梁。
影子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他的影子边,以手指慢慢描摹起了轮廓。那是一串难以形容的,令人战栗的痒意。
“我不知道,”影子道,以一种困惑的口气,“我没见过你。”
第二十一章 分明怨恨
来而不往非礼也。
单烽这辈子都按不下捕猎的欲望,自然也有与之匹敌的胆量。
“你弄坏了我一支笛子。”
影子一顿,飞快地收回了手:“不是你的。”
“你都看见了?杀人越货不用功夫么?这些天全靠它陪着我,才不至于无聊而死,这可是过命之交……喂,你跑什么?我不是坐地起价。”
单烽道,眼看影子有转淡的趋势,伸手一抓
与其说是抓,不如说是影子与影子的短暂交叠,当然也谈不上触感,但指间那一道虚而中空的晕圈,依旧令他一怔。
这家伙的手腕可真细啊,又只穿了件单衣,难不成是哪里跑出来的姑娘家?不,如今这世道,能跑出来的,恐怕也只有孤魂野鬼了。
“……也不是向你追债的,笛子既然碎了,我就再做一支,我只是问你,你要学么?”
影子没有挣脱,半晌,坐在了他身畔。
上钩了,这家伙好奇得很。
单烽信手一划,烽夜刀过处,切出一块两指长的冰鉴。他这辈子都与音律无缘,方才说的自然是鬼话,对着这么块小东西,长刀全无用处,他便一面用指力慢慢挫削,一面设法套影子的话。
“影子,你成日里飘来飘去的,把这冰原逛遍了吧?可曾见过第二个人?”
影子摇头道:“我跟着你。”
“你不是嫌我吹笛难听么?怎么不设法跑出去?”
“出不去,到处都是狂风。”
这就对了。雪练祭坛外笼罩着狂暴无序的风刀霜剑阵,又有一丝来自大泽雪灵的威压,凡身怀真火者,入阵即死。并不是没有其他仙盟弟子和他一起潜入,但都在踏入白塔湖的一瞬间,被乱刀斩为了齑粉。也唯有他这种曾在干将湖淬体的体修,得有一线生机。
影子进得来,却不敢出去?总不能是跟着自己进来的吧?
单烽心里一动,看他呆呆的,有问必答,更不舍得关上话匣。
“不妙啊不妙,你我被歹人关起来了,若找不着出路,就只能眼睁睁看自己饿死”
“我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