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忘了什么……很重要……绝不能忘……
他颈后爬起的鸡皮疙瘩,显然,危机感像拳头那样紧攥着他,却毫无用处。
“是阿爸不好。”阊阖只能道,以后背隔开风雪,更用力地抱住女儿。
小阍嘶声叫道:“快走啊!”
太迟了。
哪怕她用手掌死死蒙住阊阖双目,可他眼睑上的白虎瞳纹还亮着。功法运转不分昼夜,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能逃过他的眼睛,也注定了无法避开眼前的这一幕。
他铠甲上腾起白烟,那些雹子砸出的凹痕像是突然活了过来,看不见的冰雹穿过他的身体,化作坚硬的实体。
雹雨骤至,就在屋檐下,从他怀抱中,在他惊骇圆睁的双目里!
砰砰砰砰砰砰砰!
每一颗都有拳头大小,密密麻麻。
小阍柔软的身体,就在一瞬间被撕碎,挂满了他的蓑衣。
炸裂的水缸、扑面溅射出的温热血肉、被击碎的门窗矮墙,一切都凝固在阊阖瞳孔深处,他却没有任何反应。雹雨仍然未停,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在屋瓦雷鸣声中,扫向更远处,漫卷天地,直到将整个磐园笼罩在地狱景象中!
“小阍!!!!!”
阊阖猛地后退了一步,双手交错死死扯住肩侧的蓑衣,就这么用力提住自己,才不至于当场烂在地上。那蓑衣浸透了血肉,短暂的滑腻,仅有的温热,很快归于封冻,他无论如何也克制不住剧烈的颤抖,两侧眼角皆迸裂,猛然滚出血珠来。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不能回家,我明明……我怎么会忘了,该死的明明是我,我怎么敢回来……为什么,小阍!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中,那被柴刀噼断的雪练正飞快复原,仿佛早已料到眼前的这一幕,窃窃发笑。
谢泓衣手指一勾,已将那鬼东西拖出小院,他本人并未现身,只有一道朦胧的剪影,似笑而非笑地问:“你做的?”
雪练弟子大惊,刚要发出雪刃,四肢却无声坠地,只留下一具瘦长蠕动的人形。
谢泓衣将他钉死在墙上,问:“你没这样的道行,是谁?”
雪练弟子这才在剧痛中回过神来,脱口道:“不是我,杀了他,上哪找这么好的乐子去?雹师的绝学,现在可见不着了。”
谢泓衣眉峰一跳,语气却听不出起伏:“雹师攻打长留,是十二年前的事情。”
“那是他的陨雹飞霜术,”雪练唯恐他不信,急急解释道,“能附在活人身上,屠城时才能不留活口,再说了,这磐园早就废了,哪知道里头是人是鬼……”
阊阖夺门而出,如被打断了嵴梁一般,脚步踉跄。
“不该回来……我为什么要回来!”
“别回家,别回家,陨雹飞霜……是我,是我把它带回来的,为什么不杀了我,别让我回家!”
“雹师!!!”
那几个字颠来倒去,如同某种刻骨的毒咒。阊阖攥紧柴刀,朝半空中倾泻的雹雨噼去,像是要把躲在幕后的那个人活活斩碎成无数段,但它们却呼啸着穿过他,尽数倾泻在他已为废墟的故园中。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想逃开这个地方,却根本支撑不住身体,几度撞在残门上,从额到颊都被他亲手扎上的铁蒺藜割得血肉模糊。
来时一扇又一扇的门。
一重又一重的铁锁。
他曾满怀柔情,唯恐不够坚固。却在造化捉弄下,化作无论如何都会撞上的刀山。
磐园的废墟笼罩在一片寒烟中,飞快复为原状,小阍在血雾中现身,忧伤地望着父亲的背影,东西两间陋舍,短短的屋檐,檐下由孩子小心捏成的泥燕巢,冻毙的雏燕再一次睁眼……阊阖甲胄上的陨雹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