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晏临渊的银箸已重重拍在桌上:“胡言乱语!何故提晏君的伤心事?!”

“主君莫怪。”苏玉衡甜腻腻地开口。

转头晏临渊就朝何晏君笑笑:“他年纪小,只是有些嘴笨、没坏心思,晏君别忘心里头去……吃菜吃菜……”

席上的菜色大多没动。

从头到尾,何晏君没多说一句话。

好话赖话全让这戏瘾大发的二人说全了。

多明显的郎情妾意、夫唱妇随,只差当着众人的面眉来眼去,何晏君在心中暗叹古代人真是能忍,绿帽子都镶金边了还只顾着把持中馈,无非就是仗着原主平素处事温良,身子骨孱弱又不适合大动干戈。

不想好好吃饭就都别吃了,反正他容不下这对奸夫在府中颐指气使。

“无事。”何晏君忽地掩唇,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轻轻推开了谈忆雪慌忙递上的帕子。

身负万两金,不必要虚与委蛇。

何晏君要直接掀了戏台。

“我这副身子……咳咳……怕是熬不过今冬了。”由谈忆雪扶着,他颤巍巍起身,狐裘滑落露出素白中衣,腰间玉带上坠着的鎏金香球叮咚作响,“趁还有些气力,总得替侯爷与侯府的以后打算,献仪那孩子过继在我名下,让旁人教养我不放心,我瞧玉衡既与侯爷投缘……表少爷既无家可归,不如纳作夫侍?”

“什么……?!”苏玉衡手中的碗碟哐当倾翻,热汤泼在织金桌布上,腾起的白雾模糊了他煞白的脸。

倒是晏临渊喉间滚过一声笑。

晏临渊沉声,影子被烛火拉映在墙上,面上的表情晦暗不明,“晏君说得什么话?你自然是福泽绵延、长命百岁……”

他用掌心覆住何晏君的手,拇指摩挲他腕间跳动的青筋:“不过话又说回来,纳夫侍也是为子嗣计……只是晏君真有这般大度?倒显得本侯一厢情愿,哪儿有把夫君往外人那里推的?”总之,他话里话外都透着满意。

晏临渊嘴上与何晏君逗趣儿,眼风却缠着苏玉衡衣领间漏出的胭脂痣,眼底灼热、喉结滚动。

他没注意到苏玉衡不情愿的脸色,只顾着做齐人之福的美梦。

何晏君漫不经心地坐下,没直接应晏临渊的话,看也没看苏玉衡一眼,“撤了饭菜,上茶吧。”他不着痕迹将手抽回,朝身侧的谈鸣玉抬抬手。

餐后的清口茶一向是提前温好的。

谈鸣玉掀帘跨过门扉。

没一会儿,身后便跟着几个端着托盘的侍从,特意从苏玉衡身后过,谈鸣玉顿了顿脚,见苏玉衡恍神间要伸手去接茶,又冷哼了一声,快步走过。

惹得何晏君没忍住轻笑了声。

接过他奉上的雪顶含翠,何晏君在茶烟袅袅间笑道:“表少爷自然不算外人,我早看出了你们兄弟二人感情甚笃,还是说,表少爷欢喜得连碗筷都扶不稳了?”

“主君说笑了。”苏玉衡眼尾洇着薄红。

晏临渊总算听出来他的不情愿,执盏的手微微一滞,盏中茶汤泛起细纹。

何晏君垂眸又开了口:“你不必害羞,昨日还听见西苑抚琴,弦间《凤求凰》的调子幽怨曲折,隔着三重回廊都听得真切,难道是我会错意了?”

苏玉衡被话堵得面露难色,惊觉与晏临渊纠缠的做派过于张扬,何晏君这是故意在敲打自己。

他用指尖死死抠住晏临渊的袍角,“自然是主君误会了……表兄与玉衡自幼兄弟相称,行事的确要比旁人亲近些,但主君费心劳力为我操持,我岂能横刀夺爱、乱了纲常?”

话音刚落,又哀求似的扯了扯。

“好了,主君与你说笑呢。”晏临渊搁下茶盏,金镶玉扳指叩在案上铮然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