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那次在太湖上,我们一面看月亮一面闲聊,后来他还吹起了箫。

段容谦愣了一下,看看我,忽然有些苦恼地拍了下大腿:“不好!那箫……我忘记了……”

我了然,点点头:“那也没关系,反正也无所谓……”

都过去五六年了,他都已经当过了皇帝,我也经历了这么多,哪里还会带当年那一支箫呢?

段容谦静默了片刻,突然用嗓音轻声哼了起来。他哼的正是那一晚用箫吹出来的那首曲子。

我静静地听着,酒也喝得少了。

这月下的春山上,有一个人静静地唱来。让我想起,曾几何时,在这样一个月夜里,清辉照影,也曾有一个人,扣弦而歌,声音慷慨。

“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

那样的场景,真的好想前世一般遥远了。

这样想着,段容谦声音却渐渐大了起来,声音连绵,还有歌词,但是我听不懂。这时候,歌声终于划破了山谷的沉静,在脚下的山深处回响着,来回震荡。我们下方的杜鹃丛里,不知从哪里飞出来一只鸟儿,扑扇了几下翅膀,然后叫了一声,又躲到木棉花的高处去藏着了。

我忽然兴起,也轻轻说了句:“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段容谦听得哈哈一笑,拍手叫道:“好诗好诗!真真是比我那几句还要应时应景哪!小长,五年不见,想不到你连文墨上也学了不少!”

我吐一吐舌头:“自己随便想到的。这很简单吧,霁儿都背得出来的!”

段容谦也点点头:“那孩子,确实聪明,而且安生!将来必定是个不一般的人,不愧是皇亲国戚。”

“不一定要不一般,至于什么皇亲国戚,如今都是过眼云烟了……我如今只盼他将来长大,能过得平平安安,便是最好。”我淡淡笑道。

段容谦听了,也沉默了一下。虽然把酒对月,但是不经意间的一句,还是带着时过境迁的沧桑。

我忽然笑道:“不过,有你这个干爹给他当榜样,也不错啊,就看你能不能当好!”

段容谦也笑了,摇了摇头,忽然看着我,犹豫着道:“说实话,小长,我今日……我今日真的有些意外……”

“意外什么?”

“意外……意外你竟然会愿意我当他们的……干爹……”他谨慎地道,然后看了看我:“我还以为,你会在意……所以我不敢去想……”

我苦涩一笑:“在意什么?都过去了什么都过去了……”

“果真过去了么?”他沉默半晌,幽幽地低声道。

我看向他时,他却两眼怔怔地望向我,脸上一笑,道:“若是过去了,那你为何,还要戴着这一对手环?”

我心里猛地停跳了一拍,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腕。

那两只手环,串成一处,已经被磨得不成样子。上面的颜色都褪掉了,编的花也不是很清晰,可是我却依然戴着它,从不摘下。

我低下头,不知说什么好。

段容谦摇头,苦涩地自嘲:“五年了,五年你都没有忘记他……”

我沉默。

怎么会忘记?

爱上一个人很简单,可是忘记一个人却是这样难。

虽然那个人,早已经消失在你的生命里。

不见好多年。

我们都望着那夜色中的云海,彼此安静着,那云海起起伏伏,悄然无声,好像人的心事一般,总是在深处潜藏着秘密。

“你还在等什么?那明明都已经没有希望了……”段容谦忍不住道,“他……他都已经失踪了,整个天下,都不知道他去哪儿……”

“你说什么?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