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呼吸一下,抬头,淡淡地望着那张丑恶的嘴脸,平平道:“多谢御史大人抬爱,怎奈长安自幼养在深宫,无人教管,这些东西,并不懂。”说着,眼中闪出光彩来,继续望着他,微笑道:“……只是记得教习的嬷嬷说,要学,只便学些能正身、立己的学问便好,其他的一些靡靡燕燕,观之软人心志的东西,只是那些爱看这些的人才喜欢学,我不去学,也罢。”

我这句显然是在暗地里讥笑他们,那御史听了,顿时神色都变了,气得脸红,正要发作。只听李存勖先冷笑道:“好一张伶俐的快嘴!公主既然舞跳不得,那这张快嘴总有些本事,不如来歌一曲如何?我这乐官不才,天南海北的小曲儿都还懂一些……”

我心下略定了定,看着他笑道:“王爷又错了,若论这唱歌,长安也是不会的。我晋国乐歌繁复,长安不才,实在难以窥其精妙,不过想必您的乐官一定知道些。说起来,北方的乐官,能弹奏我们南方的乐曲,倒也新奇,可知我们南方乐曲,传播得甚广呢。”

李存勖也被我堵了一堵,只见他脸上果然微微变色,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得旁边李承汜重重地将酒杯往几案上一放,只听“当”的一声响。

李承汜不耐烦地怒道:“果真是蛮国公主!竟是什么也不会!叫你跳个舞也不会跳,唱个歌也唱不来!真真扫人兴致!”他说着,面上瞪我一眼,脸色微红,眉毛微挑,似是有了几分酒意他方才可没少喝酒,从开始看舞姬跳舞,就一直在喝。

李承汜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带着几分醉意,叫道:“叔父!我说莫要带这女人来,你却非不听,如今怎样?”

李存勖皱皱眉,笑道:“汜儿,你今日是怎么了?竟喝得醉了?”

李承汜对着御史拱了拱手,道:“今日见了御史大人,又有圣上尚方宝剑在此,小侄心中激动,贪杯多吃了几盅酒,是以失了形状,还望大人见谅……”

御史哈哈一笑,道:“少见将军如此模样,无妨,无妨……”

李承汜又对李存勖道:“叔父,既然被这女人坏了兴致,那就再请一人出来如何?”

李存勖笑道:“却不需你提醒,我早有此意。李冀,你来为大家舞剑助兴如何?”说着,他看向自己身边站着的那名孔武有力的汉子。

那汉子一身戎装打扮,身材虽然不高,但是却显十分壮大。方才一直站在李存勖身后,看来是他的随身侍卫,此时方躬身回礼,说着走到当中来。

李承汜笑道:“如此甚好,但得李骥来舞一剑,此生无憾也!我早就听闻他剑术非凡,只恨无缘得见……”

李骥告了声喏,向前施了遍礼,忽而从腰际拔出一柄短剑来。那乐声此时又恰好从身后响起来,这次的乐声不似先前那般柔弱,而是洪钟大吕,铿锵有力,甚为矫健。叫人听了忍不住心旌摇动。乐声激昂慷慨,一好似壮士奋勇赴敌场,一好似朔风猎猎,军旗半卷,日色昏昏,李骥的身形便随着这乐声舞起来。动作时而迅疾,时而舒缓,那柄短剑在他手中百般变化,一忽儿刺出去,一忽儿收回来,一忽儿削过,一忽儿下切,时仰时跳,时奔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