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太极,有时候就坐在高台上,四下里看周围的山色。

后来的几天里总算没有那么多雨,所以时常看得到秋日的高天流云。站在紫薇观的高台上往天上看才是最惬意的事。这里四周空旷一片,头顶上就是一片蓝得透透的天,又高又远,好像是一湾浅蓝浅蓝的湖水。高高的天上有时候万里无云,有时候偶尔挂着几片,就像羽毛一样轻轻地贴在天的蓝脸上,好像风一吹过来它就会溜走似的。实际上它也确实跑得挺快。从天上往下慢慢的挪视线,先是看到七十二峰的峰尖儿,然后是全身。秋天的七十二峰虽不像春夏那么青翠,但是满山的红叶黄叶却像是开满了花,四周泼泼洒洒全都是红叶红满山,满满地围了一圈儿,只感觉那红的黄的绿的油彩整个儿地流到了人眼里。再往下看,山下是树林,不过看起来离得近了,深深浅浅的山沟,沟里流着溪水,再近的地方,就是那条绕着观走的山溪。溪水哗哗直流,因为下过几场秋雨,水流得更急了。跨过溪水有一道窄窄的木桥,桥的那一边就是下山的山路,消失在山的深处。

有时候小尼姑们也会奉了师父的命去后面树林里砍柴拾柴,我跟着去过几次,背上背着一个大箩筐,见到了枯柴干柴就拾起来往后面扔。树林里面一片潮气,地上的土也生潮,还满满一层全是落叶。头些天叶子吸足了雨水,一踩上去就渗出水来,现出一个小坑儿。而这样潮湿的地方枯柴也没有多少,所以通常箩筐里面装不了几根柴就回来了。倒是偶尔能碰到几只松鼠,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地上一窜而过,然后敏捷地沿着树干爬到另一棵大树上,连影子都找不见了。

我主要的活还是去溪边洗洗衣服,其实也没洗多少,大部分都是小衡帮我做了,因为我洗衣服也洗不干净。很多时候没洗完就发现了水里的小鱼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就开始捉鱼逗鱼。我用小石子团起一堵泥坝,把鱼围到里面,它们就出不去了,就只能在里面这个小水洼里游啊游。但是这样的把戏玩得多了也没什么意思了,索性划开堤坝,放它们出去。于是又开始看着其他洗衣服的尼姑,或者看着小衡,看她们耐心地洗啊洗,皂角水里的泡泡一颗颗顺着水流滑出去,滑到水流急的地方,或者碰到水中飘过的红的黄的落叶就一下子破了,什么也没有了。

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什么东西都被藏得好好的,外面的一切与这里没有任何关联。那些金陵的日子,那些跟着李承汜下江南,走南诏国的疯狂的经历,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有时候我甚至想那些事情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突然感觉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李承汜,从来没有跟着父皇去南巡,没有到嘉兴,没有偷偷跑出行宫来到嘉兴溜达,没有一时兴起走进了那座烟雨楼,更没有因为抢一个靠窗的座位遇到李承汜,也就没有后来的这一切。

但是在这天光云影里面,我却总能想出李承汜的影子来。我站在溪水边发愣的时候,看着那水面,渐渐地恍惚就从水里看见李承汜的脸,看到他那双幽深的眼睛,黑黑亮亮地要把你融化;他那两道眉毛,又浓又密仿佛丛林,对着我的时候从来就没有多少时候是展开过的。李承汜和我说话,没有几句,那两道眉毛就会皱起来,皱起来,像两条小黑虫凑到一起,弓起身子,整张脸都严肃起来。他对我就没有多少好脸色,说不上几句就吵,然后对我的所作所为表示不满,对我整天缠着他表示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照顾我的周全。

我想到这些的时候,那些前尘往事就又回来了。算起来,我认识李承汜还是今年的事情,我才认识他不到一年,却觉得已经过了半辈子。

山里的日子这样如水一样的过了一个多月,我终于也有些受不了了,越来越觉得无聊。每天触目所及的那些山清水秀的风光,初来时的那些日子里已经看够了,现在看已没什么感觉。暮鼓晨钟里起了吃,吃了念经,念完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