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启动了,同时大片的夕阳也笼罩在这片大地上,还未驶出几百米,杨如晤浑身无力地瘫在了后座上。

晕车的恶心伴随的药物带来的无力感在身体里挥发开,杨如晤把窗子打开,深深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然而症状没得到缓解,却听到了一阵遥远的哭声。

与此同时,他们接上的那对母子也开始哭了。

司机看向赵林雁,似是不忍心地降低了车速,杨如晤不解地皱了下眉,顺着哭声撑身看向了窗外。

霞光里,男孩儿白色的T恤晃亮了杨如晤的眼睛,他拼劲全力地追赶着,嘴里声嘶力竭地喊着妈妈。

土路上荡起的灰尘让杨如晤忽然呼吸受阻,他紧紧地盯着那个男孩儿,在车速再次降低的时候,男孩儿的通红且明亮的眼睛撞进了他的眼底。

他们或许对视上,也或许没有,在这双绝望又充满希冀的眼睛里,一贯冷血无情的杨如晤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距离尚且遥远,司机将将把车停下来,赵林雁痛哭着大喊,要他们快开。

车身一停紧接着猛地蹿了出去,杨如晤额头撞在车框上,喉管里一个劲儿泛酸水,手臂卡在窗沿处无力地晃了几下,他短暂地昏迷了几秒,再睁开眼时,视野里呈现了一道别样的光彩。

霞光之下,大片的向日葵散发着耀眼的金色,有清新的泥土气息,也有幽微的青草香味,那个男孩的身影逐渐模糊,杨如晤眨了下眼,最后他变成一个光点,与向日葵一起消失在视线里。

杨如晤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被一阵哭声吵醒,身旁的那个男孩儿晃着副驾的座位,对赵林雁哭喊着,要找宣赢。

原来,他叫宣赢,是叔母的另外一个儿子。

杨如晤念及贺成栋娶妻不易,又对其多年养育教导之恩感怀在心,见赵林雁似是极其痛苦,便没出声多问为何不带宣赢离开。

但是在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杨如晤总是能想起那双悲哀又明亮的眼睛。

它让杨如晤心底有一丝不舒服,这种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就像眼睛里在不经意间进了一根睫毛,微弱却始终存在。

再之后,由于赵林雁对他极其信任,总会经常对他诉说关于宣赢的事情,说他调皮捣蛋也说他坚强懂事,说着说着,赵林雁陷入无法自拔的痛苦里。

杨如晤就在赵林雁的悲伤里劝说,把宣赢一起接来。

赵林雁坚决不肯,并且不给任何理由。

心中那份异样的感受随着时间、也随着赵林雁不再对他提及宣赢而冲淡,杨如晤忙于学业与工作之间,再往后,他正常恋爱正常回归到贺家生活。

这一切顺其自然,大家都在平淡地生活着,杨如晤也是如此,但在充满忙碌与平淡的日常里,那个眼神会非常偶尔地跳出来,又很快消失,前后可能一秒钟都不到。

它没有影响到杨如晤的任何行为,于是杨如晤未做深究,放任它偶尔出来跳跃一下。

多年之后,这双偶尔会跳跃在杨如晤心头的眼睛再次出现到了他面前。

那天是冬至,整座城市飘着雪花,杨如晤坐在车里,手里摩挲着一根烟,沉吟良久,下车后他坦坦荡荡地与他寒暄。

我们见过。

宣赢还他一个迷茫的眼神。

杨如晤毫无由头地就生气了,也是同一天晚上,他沉稳且刻薄地要求宣赢安分守己,不许破坏家中和睦。

宣赢懵懂又乖张,更加没把他当回事。

后来杨如晤没办法再生气,因为心底深出的那双眼睛跳跃的次数开始频繁了,慢慢地,它在心上不走了。

杨如晤是个成熟的男人,自然知晓这一切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