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有这样脾性的人,在先前做太子妃的时候不该籍籍无名才对。就算不因才华扬名,也该有贾南风的征兆。

但没有!

她仿佛是因天幕的出现才横空出世,也一次次打破了世人的认知。

其二,刘裕等永安麾下将领的实力,比起天幕所说,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为麻烦的是,一方面因天幕所说的“善终”结局,他们对永安的忠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起来,另一方面,永安似乎对他们也足够放心,才有了这样的各显神通。

其三,也是拓跋珪最觉棘手的一点。

在天幕出现之前,从来没人觉得,洛阳会是一块难啃的骨头,甚至觉得,这只是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这样一群早已被各方放弃的人,在一朝反击之时,竟能军民上下扎手到这个地步!

这到底该说,是天幕给了他们近乎神迹的力量,还是该说,他们只是一直以来都被小看了!

倘若有这样改变的,并不只是洛阳一地的百姓而已,还有那些曾经偏安于江南的南方庶民,他的希望又在何处呢?

诚然,天下作物之中的大多数,都要更适合于生长在黄河流域,植物更喜黑土,更能繁衍壮大。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让北方人口远远多于南方。就算曾有永嘉南渡,真正能够有条件活着来到南方的还是少数。

从物质地理条件上来看,优势依然在拓跋珪这头。但洛阳易主啊……

这一遭过后,原本住在交战缓冲区的那些人,会自发地向哪个方向移动呢?

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他刚想到这里,忽听营帐中传来了一声粗蛮的声音:“什么瞻前顾后的,要我说,从此地发兵洛阳,正能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最好能将那永安给直接俘虏,让她知道,这前线不是能随便前来的地方”

“闭嘴!”拓跋珪冷冷地瞪了说话的将领一眼,“你是力能扛鼎还是撒豆成兵?敢说出这样的大话来。”

若真要继续进攻洛阳,怎么说也要从后方继续增兵。

但问题来了,以永安的决断和统战能力,他们在增兵的时候,那头又会不会有兵力填补进洛阳防线呢?

刚刚击败慕容氏的魏国能经得起目前的损失,却经不起将兵力无休止地投入到洛阳战场,还只是徒然消耗。

一旦真成了这样的情况,从北方草原到平城的这段后备根基,就有断绝的危险。

拓跋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要听听,在你有这番经历后,仍然觉得我比永安更有优势的地方。我相信,你不会为了保命,就一通乱说。”

他看得到,崔浩原本也只是因家学渊源,比起一般的年轻人更有眼力,更显早熟,但现在,面上的伤势破坏了他原本儒雅的皮相,也仿佛是让他极速成长了起来。

更让拓跋珪欣喜的是,崔浩虽一度失态,对着士卒说出了全军覆没这样的丧气话,但在他那双乌沉的眼睛里,积蓄的不是一滩死水,而是崭新的斗志。

他抬头朝着拓跋珪问道:“您已放弃争夺洛阳了是吗?”

拓跋珪点头:“我有意亲自往前线一观,但一定不会贸然发兵,我也不会因为这次的失败,就取消称帝的计划。”

崔浩俯首而拜:“那么以臣看来,陛下起码有三点胜过她。”

“陛下所统势力,以鲜卑大部为核心,其余各方拱卫在外,但因早年间大秦天王旧事,能被重新聚集起来的部落将不会那么容易四分五裂。南方呢?”

“南方山越横行,宗教林立,士族豪强大族暂时蛰伏,不愿为一个女人所统辖的不知多少。民族领袖、士族首领、前朝宗室、亡国宗室以及新兴将领,都有自身所求,不是那样好平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