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只会觉得,他是如他父亲当年一般,陷入了与另一路“秦军”彼此消耗的魔障之中。

在这样一个天下相争,时不我待的关键时候,这种消耗只会显得主次不分。

他不能犯天幕上说过的错。

他也不敢断定,苻晏统兵来袭,带来的还都是旧日部从,能不能凭借着对关中的了解,在追击中完成一通反打。

那就只会让他的声望再遭到一次重创。

他不能!

姚兴咽下了喉咙里的血沫:“等!等那两路查探消息的人回来,是进是退即刻决断。”

但或许,就算不等来那份情报,他的心中也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倘若苻晏能在永安的支持下发动偏师进攻,应朝的兵力将会比他估量的充裕太多。

洛阳,应该已经在永安手中了。他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了。

……

“永安陛下真已亲自到洛阳了?”

“你现在再重新确认,是不是有点太迟了。”苻晏颇为无奈地回道。

面前的这位陶太守真瘦弱啊,瘦得像是能被一阵风吹走,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昨夜他藏匿于山中,远远看着秦军大营的起火与动乱,直像是要将那一团团的烈火都给倒映在眼中。

也正是这一场对秦军的还击,给他本已飘忽的脚步,注入了扎根在地的力量。

他颤抖着嘴唇:“我就是问问,再问问。”

其实他若不信这一句的话,大可不必在听到援兵报信后,就已跟随撤离。确实也只是再确认一次而已。

苻晏没在意他失态的表现,只道:“别问了,赶紧让你的人把粮食分发下去。先前你说我们要和姚兴交手,拒绝的理由还算充裕,现在仗已打完,别在这里逞强,反而拖慢了行程。”

“你们……”

苻晏沉声答道:“我也很想领着这些人不管不顾地杀到姚兴的面前,但他军队虽败,人心却没散,不会给我机会直接砍下他的脑袋。出兵袭扰还成,打穿敌营一定做不到。”

她若真如此托大,与自取灭亡有何不同。

“这场交锋到此为止,我也不算全无收获。”

她说话间,朝着同行的士卒看了一眼,原本冷硬的神色缓缓融化,流露出了一抹春水破冰的笑意。

她收获的东西,不仅仅是对自己实力的证明。

当年他们被迫自关中逃难而走,渡过黄河寄人篱下,已没想过还有回来的可能,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重新上战场。

这种缓缓走向死亡的沉.沦,是最可怕的东西。但在昨夜的那一场厮杀中,曾经丢弃的信心又已被找了回来。

不过这一次,他们不仅仅是苻氏后人,是前秦旧部,也是永安陛下最为虔诚的拥戴者!

她转向了陶促:“我希望你们能够理解,陛下此次驰援洛阳已是个艰难的决定,兵力最多稳固在函谷关,我接下来的任务,是将你们送至豫州或是荆州。”

“不,”陶促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当然理解这个决定,但我想,倘若陛下能守住洛阳的话,我们会更愿意留在那里。”

直到能够重回弘农!

“那就劳烦陶太守亲自去与陛下说了。等诸位用过饭食后,我等即刻出发!”

“好……好!”陶促这一次,终于感觉到了一种安心的饥饿。

再看那些席地而坐的身影,他努力抬头看了看天,这才憋回了眼眶里的热意。

他没做错这个等待的决定。

可同样是等待,拓跋珪就显然没收到他期望的好消息。

那只因发力而紧绷的手指一点点地收紧,直到一声遽然发出的碎裂之声,从他的指尖发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