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侧过脸,听这老板说话的同时,余光意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兰宜并没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但是饶州给她留下的不妙的回忆太多,一踏入这里,她便?本能地提起了警惕。

她一面继续听着,一面却看向了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

……没看错的话,那?是她的母亲。

沈兰宜垂了垂眼,心情有一瞬复杂。

果然。

她喊来两个武仆,低声吩咐了几句,两人应下,旋即朝温静云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沈兰宜很?快见到了珊瑚。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和?她预想中坏的那?个选项差不多

珊瑚回本家?后,过了一段家?人亲爱的日子,只是没多久,家?人就盘算着将她嫁出去的事情,尽管她在家?中也没有吃白饭,尽管已经贴补兄长很?多。

世情如此,难以免俗。珊瑚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应该,她顺从家?里的安排,嫁给了一个普通的男人。

只是奇也怪哉,婚后男人的日子如常,她普通的日子过下去,头上的钗环却越来越少,家?里家?外的活计却一日多过一日,连带她眼尾的皱纹,似乎都?笼上了一层阴霾。

珊瑚没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重新见到旧主?的时候,委屈的眼泪在她的意识反应之前,忽然就漫过了眼眶,大颗大颗地坠了下来。

“小?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哭着哭着,也许觉得难堪,她别过了脸去。

沈兰宜仿佛看不见,只替珊瑚擦干了眼泪,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

被当掉的发簪,被拦下的信笺,已经不必问就知晓缘故了。

沈兰宜只问她,以后想要怎样。

珊瑚从眼泪里抬起头,朦胧的眼神?渐渐有了焦点?,被梗住的喉头终于发出了坚定?的声音。

“我不要过这样的日子。”珊瑚说:“我要和?小?姐当年一样,摆脱他们。”

不过,这一次,沈兰宜却没有送佛送到西的打?算。

她如今已有官身,即使饶州距京甚远,这里的地方官也不会不清楚京城都?发生了什么。

一个女子、一段婚姻而已,不管是县官还是现管,卖她个好,只是动动嘴皮的事情。

沈兰宜没有这么做。

但她为珊瑚找了最好的讼师,留了两个人,又将这些年珍珠寄出却没有收到回复被退回了的信笺交给了她。

如果连离开这件事情,都?无法靠自己迈出这一步,以后靠自己立足的日子,只会更难。

珊瑚摊开一张张书信,在下定?决心后,痛哭了最后一场。

没告太久假,对饶州并无眷念的沈兰宜处理完事情,很?快就要离开。

只是马车还没到官道上,就有人拦住了她。

是温静云。

沈兰宜让车夫停下,掀帘而出,正好对上她母亲满怀希冀的眼神?。

像是过往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仿佛沈兰宜从不曾有过刺向她丈夫的那?一刀,她委屈而热切地凝望着自己有了出息的女儿,向她诉说这段时间来沈家?遭受的不平。

沈兰宜竟没走。

温静云以为这是一种让她继续说下去的暗示,可一晃神?,却忽然察觉了沈兰宜过于平静的神?色。

似乎并不意外,她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拦住自己的去路。

温静云的声音顿住了,没来由地退了两步:“宜娘……”

沈兰宜也还愿意叫她:“母亲。”

然后,她低下头,抬手拂了拂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开始慢悠悠地复述温静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