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认真地想了?一想,才一字一顿地道?:“我以为,我和陛下,算得上至交。”

这话讲得太诚恳,没有一丁点敷衍和讨好的意?味。所以最后,是裴疏玉回避了?她的目光,冷声和多余的几位说了?句,都出去。

沈兰宜垂下眼帘,想要跟着一起出去,却被裴疏玉叫住了?。

“你也要走?”裴疏玉忽然问。

任你如何?功成名就、天纵英才,病了?的时候,总也是要脆弱一点。

恍然间,沈兰宜好似明白了?裴疏玉为什么不?愿意?见灵韫,看到她的时候也抗拒,却在这儿和一群宫人内侍取乐。

反倒是因为亲疏有别。

宫人与皇帝地位悬殊,哪怕她是只病虎,那?一丁点威严也够用了?。但是在灵韫和她面前,裴疏玉不?愿自己流露出任何?值得被小觑的瞬间,即使是在病中。

沈兰宜轻声道?:“我不?走。只是药冷了?,有损药性,我去叫人给陛下重新煎一盏来。”

“不?用。”裴疏玉还是不?看她:“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吃不?吃药,差不?了?太多。”

沈兰宜以为她的意?思是她身体康健无?需吃药,嘴唇微启,刚想再?劝,却听见裴疏玉继续道?:“对?皇帝来说,死得早是好事啊。”

她揶揄似的补充:“死得早,才能不?当?耳目昏聩的老皇帝,留得贤名在人间。”

沈兰宜的脸白了?一瞬,情急之下道?:“这是什么话!”

说完,她才觉语气?不?妥,低下头告罪一声,然后道?:“陛下为什么这么想?难道?是……太医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见沈兰宜着急,裴疏玉才转过脸来。

她盯着沈兰宜笑了?,却没接话,只看向手边那?碗没了?热气?的、黑糊糊的药汁,端起来一饮而尽。

饮罢,她抬起手背抹了?抹嘴角,一副潇洒作派,仿佛喝的不?是苦药,而是烈酒。

裴疏玉放了?药碗,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药喝了?,人也都被你赶走了?,沈兰宜,你得陪我把这局牌打完。”

沈兰宜哑然失笑。

她从善如流地坐下,拿上半副打到一半的骨牌,道?:“药是陛下自己该吃的,又不?是孩子了?,还要哄着算为我吃的不?成?”

“人也是陛下叫他们出去的,可怪不?到我头上陛下与我只有两人,这牌怎么打?”

裴疏玉随意?道?:“随便了?,权当?陪我谈天。这种牌面本也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打发时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个人确实凑不?出完整的牌局,只好接龙似的按牌面大小花色,你一张我一张地压着出。

光影脉脉流淌,她们一边出牌,一边说着漫无?边际的话。

一会儿聊起吏考,一会儿说起新开?的女?学,一会儿又聊起那?条古商道?若彻底开?复,岭南的荔枝送到京城,能快上多少日。

就这么聊了?好一会儿,聊到裴疏玉防备的姿态明显卸下,沈兰宜才抿唇收声,转而说出绕了?不?知多少弯的真心?话。

“局势渐稳,没那?么多要拼命的时候了?,陛下该更爱惜自己一些。”沈兰宜努力开?解:“无?论是时间,还是生老病死,这些事对?所有人都是公允的,陛下再?苛待自己,也无?济于事。”

裴疏玉垂着眼帘,叫人瞧不?见她眼底郁色:“我见惯了?生死,以为自己可以看开?。”

沈兰宜缓慢眨了?眨眼,温声道?:“若什么都能看开?,还做什么人间的皇帝呢,了?悟了?去天上做神仙不?好么?陛下,你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轻言漫语,简直像哄孩子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