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过是可怜我罢了,加了些愧疚,我乃一国公主,纵使死了也是风光大葬,无须他人的怜悯同情。”
柔嘉说道:“你管他是可怜还是愧疚,你就说他是你年少时倾慕过的人,如今也没有老到哪里去,你想不想多看他两眼?总归他在你面前也是毕恭毕敬,不敢怠慢,你就让他留在身边多见几面,说几句话好了,真无心这尘世,多见他这一会儿,也不影响你风光大葬。”
长宁没她这姑姑能说会道,嗓子又疼,不开口了。
柔嘉又劝道:“我知道你是心有傲气,不想显得还对他有留恋,你管他呢,反正他也不敢表露出来,咱们做公主的,的确有许多事不能作主,但不也有许多事能作主吗,比如我徐娘半老,还能找个俊俏的小郎君,你闺中无趣,也可命旧情人来聚聚,聊作慰藉,这青州行宫闷得狠,不找点乐子,这冬日你要怎么过?”
长宁想驳斥她那“旧情人”的称呼,却又知道驳一句她有十句等着,便不去驳了,只是多少也觉得姑姑说中了她的心事,他来的时候,那一盏茶一柱香的功夫里,确实比往常过得快了一些。
三日后,天晴了,虽是艳阳高照,但天还冷,融雪的寒气钻心透骨,她仍只能躺在床上。
未至晌午,聂长博便来了,带了位头发胡须花白的老先生来。
她听了姑姑的劝,想了好几天,觉得不管怎样,他来时她确实开心了些,似乎终于有件事可做,情绪有稍许波动,所以也没有拒绝,同意了让老先生进房问诊。
聂长博却在老先前诊脉前说道:“公主,臣斗胆,想请公主个手谕,无论诊脉服药后结果如何,不能问罪程老先生。”
长宁柳眉一横,冷声道:“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在命令本宫?”
聂长博却毫无惧色,仍是温声道:“公主,天下病症,千奇百怪,莫说公主之病难有十成十的把握,就算有,若是攸关身家性命,大夫也不敢贸然诊断,还请公主给大夫这保障,让大夫能安心问诊。”
长宁原本的确觉得他有所轻视与冒犯,但见他这样不紧不慢的样子,又觉得心中被迅速熨帖得平平静静,不再动怒。
于是她说道:“手谕就不必了,口谕一样罢。”
聂长博却回说:“口谕自然不一样,公主认,他人也许不认,还是手谕更稳妥一些。”
“你……”长宁被气得咳嗽起来。
他这意思是万一自己真一命归天了,皇上大臣什么的便会不认口谕,所以有手谕才稳妥。
真真是气人,他找人来是救自己的,还是送自己去死的?
身旁嬷嬷一面喂她枇杷露,一面疾言厉色道:“聂知府未免太放肆,公主就算身在青州,也可飞书京城,告你个以下犯上之罪!”
聂长博见她咳得厉害,脸上露了忧心,连忙回道:“公主,臣不是为自己求手谕,是为程大夫求,如此程大夫才敢心无旁骛为公主诊断!”
长宁咳完,喘息了半晌才平静下来,愠怒中,突然明白一件事:他找大夫来为她诊病,不是说说,是真心实意要让别的大夫为她看看的。
要不然,只要找两个名声好的大夫过来,以示关心就行了,何必大费周张来要她写什么手谕?
就像他所说,他这手谕为大夫而求,不是为他自己而求,他就是单纯的要大夫好好替她诊断,不要像上个大夫一样,一切以太医所诊结果为准。
他相信她的病能治,也是真心要尽自己所能将她治好。
“嬷嬷,拿纸笔来吧。”她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