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相常对他说:你能有今日,全靠他这个亲爹安排,没有他,自己啥也不是。可自己明明可以通过科举做官,为何不让他考?
从唐相府侧门直出羊公巷,夜幕漆黑一片,陈均绎抬头望见北方的启明星。那颗星是阿娘教他认的。
“满天的星星都在转,只有北极星从来不动,吾儿若是迷了路,望着它,便能寻到路。”
阿娘病得突然,他一夜之间没了娘。从那时起,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没有唯一归属感的身份,没有真正的家。
陈均绎心底一阵翻涌,赶紧收回目光,握紧手中剑,他不喜这等哀凉心绪。
此时街上一片寂静,并无其他人走动,陈均绎溜着墙边越走越慢,在拐角处后退两步,仰头冷声:“滚下来。”
房上轻轻飘落一抹白袍,孟九思的轻功还不错。
陈均绎一愣,他还以为跟踪的人是安相派来的。孟九思尴尬笑道:“大人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跟踪,我是来提醒大人的。”
提醒什么?提醒自己幼稚,以为凭借偷尸案就能彻底扳倒章益阳?
陈均绎冷笑,何尝不知道阻且难,孙智胜带走长生店那俩人,他都没有多言交待,心里也是知道两名人证分量不够……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为非作歹的人没有现世报。
孟九思凝视着他,看出他不同于以往的不甘、无奈、愤恨、自怜的情绪交叠。
她为人看相,往往心净、神宁,进入一种投入的极致,不知不觉,走至陈均绎身前,仍旧一瞬不瞬盯看人家的脸。
陈均绎对别人有意无意投向来的目光早已见怪不怪,那些目光中有惊艳,有痴迷,有嫉妒,有欲望……他面上一笑了之尽显风流,内心却厌恶至极。
可被孟姑娘看着,却感觉吹脸的晚风都开始变得柔暖,她目光中满是殷切。
“我是来告诉大人,我有办法让皇帝下旨除掉章天师。”孟九思得见陈均绎难得展露的本心,不知怎的,心底竟跟着沉闷起来。
陈均绎略一思考:“你跟我来。”
机密大事的确不适合在大街上谈,即便是空无一人的大街。孟九思以为陈均绎会带她回白马巷,或者就近的陈家别院,但是兜兜转转,竟是来到汴河北岸。
这时已是午夜,月亮孤零零照着水面,岸边连人影都没有。陈均绎捡起石头反复打入水草中,片刻后,不知从哪边水草中漾出一艘小船,撑船的是位老者,也不多话,恭敬低着头。
孟九思随陈均绎跳上甲板,发现船舱里别有洞天。
迎面棋桌临窗,可以凭窗观赏风景,中央书架旁挂着几副水墨书画,另一边窗户下是定制矮榻,软柔的蓝色绸缎倾泻铺地,博古架隔层里架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发出幽幽光芒。
真奢侈!
孟九思四处打量,夜明珠光芒太盛,掩盖掉架子上其他奇珍异宝,一眼扫过去都很贵的样子,不过她不识货。随即,她又被挂起来的字画吸引,认得出是好字好画,可再多评价就超出识别能力了。
“大人的字?大人的画?”她转头问。
“嗯。”陈均绎随口应一声,走到书架处燃起熏香,淡雅的香气扩散流转。
撑船的老者从外面关上门,片刻后,脚下微微晃动。
这艘船是陈均绎的避静之地,除了贴身侍卫谢五,没带任何人来过。今晚他心绪如水,渴望躲进船里远离尘嚣。
“会下棋吗?”陈均绎坐到棋桌一边,凝望孟九思。通过下棋的路数,也能窥探出一个人的性格。
“不会。”孟九思如实回答,琴棋书画她都没条件学,玄之道长只教过她轻功,堪舆她没兴趣,自己找书另学了相术和占卦。
陈均绎轻叹一声,望向窗外,河水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