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犟嘴。”
米儿道,“我没做过的事,当然不能承认。”
季绫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抚摸着,“你这双手倒是被我养得好,水葱似的又细又白又嫩……往男人面前一抻,哪有不神魂颠倒的?”
米儿抽回了手,气愤道,“小姐,抢了你男人的可不是我。”
季绫嘴角抽了抽,笑道,“你看上潘文来,还是别的谁,跟我说一声,我便送你了。”
米儿忽然哭了,捂着脸转身要跑。
季绫见她没什么反应,只觉得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怎么也不得劲儿。
又想起粟儿。
自己对她不差,这么些年了,将心比心。可在粟儿眼里,自己倒不如一个男人叫她安心么?
她猛地关上卧房的门,撞倒了门后挂着琳琅满目物什的衣架子。
一时间各色帽子丝巾倒在地上。
她将那架子扶起,架子腿却压住了地上的丝巾。
季绫不耐烦地一扯,架子又倒了,短横杆径直砸到她的背上。
她痛得登时流下泪水,狠命推开架子,随手扯下上头挂的东西,在地上乱砸。
又一把将桌上瓶瓶罐罐的胭脂口红头油雪花膏都拨在地上,一边砸一边哭。
直到房间杂乱不堪。
她将两只兔子毛染的粉高跟拖鞋踢得远远地,在一堆杂乱之中坐下,抱着膝盖痛哭。
哭够了,收拾了行李,只提一只小手提箱,往厂子里去。
好歹,还有这么个地方是她的。
好歹,她还有更值得做的事。
在厂里的办公室歇了一夜,南边山林里的订单如雪般纷飞而来,她必须振作。
接洽、督工、想方设法地掩人耳目、提心吊胆地看着南京的动向,单拿出来一件,就叫人操碎了心。
*
一九二九年,元月初五,漢昌落了整整一夜雪。
天刚亮,法租界内仍是一片银白,屋檐挂冰,路灯还亮着。
洋房内,炉火未灭,晨光透过花玻璃窗斜落在厚重的地毯上,映出温柔光晕。
季绫披着长袄,手中握着刚批完的账册,指节冻得有些僵硬。
她刚处理完焦炭调运的合同,又接到暗线送来的纸条,签名处,是江西来信的代号。
听说……周青榆就是被派去湘赣边界,做妇女运动的。
她拎着茶盏,推开了楼上的门。
房内一片寂静。
季少钧靠在床榻上,单手支着书本,他捂得严实,胸口的旧伤遇冷总隐隐作痛。
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她一眼:“怎么?”
季绫没说话,将茶盏放在他床头,拿出那张纸条:“来了。”
他目光落在那熟悉的代号上,点点头。
“你先去回话,别让他们久等。”
楼下,枪械图纸摊了满桌。
她亲自与厂里几名信得过的技师对接订单进度,夜里还要安排送货渠道。
一切都不落声张,连账目都分两本,真正的“货”从不走厂门,只走茶栈、纸行、香料铺的底仓。
这一年,南京提出“裁军建设”之策,八十二军、二百五十万人,被划作六十师。
无不人心惶惶,人人想着如何自保。
深夜,她把大氅披在他的肩上,坐在一旁看他伏在桌前画线路图。
“别勉强,”她帮他拉紧领口,“你的命也重要。”
“习武之人,不是螺丝壳方言,指身体弱。”季少钧缓缓握住她的手,“之后的计划?”
季绫摊开厚厚一叠文件,握着铅笔,在项目后头边做标记边说,“下月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