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从清晨一直落到了夜半,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

佟诺儿打着油纸伞独自走过宫中漫长的甬道,狂风裹挟着雨水,却一点也没有弄湿她华美的衣裙。她行至大殿之前,颇为怜悯地瞧了一眼跪在殿前的江澄可和李梓毓,却没有说话,只是登上了玉阶,把大殿的门推开了一条缝,轻轻走了进去。

77 兄弟

梁晔华仍兀自坐在大殿中央,佟诺儿走了进来,对他这幅落魄模样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差异,她边抖落着油纸伞上的雨滴,边禀报着外面的情况:“萧家的老姨娘受了惊吓,暴毙而亡。”

梁晔华自萧安澈离开,大半日没说一句话,此时显得有些迟缓,过了半晌才哀叹了一声,吩咐道:“以亲王正妃之礼下葬。”

他和萧安澈是结拜过的弟兄,萧安澈的母亲,自然也是他的母亲。

佟诺儿应下了,坐到他的身边,瞧了瞧他干涩的唇,贴心地奉上一盏茶道:“江夫人和李将军在外面跪了半日了。”她抬眸揣度着梁晔华的神情,却见他眉间隐隐透着愠色,便笑道:“他们这分明是在逼宫呢。若非依臣之见在殿中埋伏了刀斧手,今日真恐萧将军会伤了殿下。”

那茶水冷了半日早没了热气,梁晔华用手指摩挲着冰冷的茶盅,握了许久始终没有喝,他垂下眼眸,“江夫人和子清是伉俪情深,茁生对子清是知恩图报,他们想跪便就跪吧,孤不会迁怒他们的。”

“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佟诺儿无奈地摇摇头,萧安澈这事若非她和周晗之封锁了消息,早会闹得满城风雨,她觉得不应该这样放纵江澄可和李梓毓的所作所为,但她也绝不会忤逆梁晔华的意思,转而又道:“对了,冯将军也在门外呢。”

“她也在外面跪求孤能放了子清?”梁晔华稍稍抬起眼眸,他不能再失去信任之人了,眼中再难掩抑哀伤。

“不是,冯将军带剑门前,替殿下守着呢。”佟诺儿如实道,方才比她早些赶来的张虎,就是被冯绥芸硬挡了回去,“他们夫妻二人倒是同心同德,周先生这半日也是挨家挨户地拦下了满朝想要替萧将军求情的文臣们。”

朝中许多新臣都是今年科举登科的举子,江澄可阅过他们的试卷,他们都该叫江澄可一声“老师”。如今这位老师跪在殿前,也唯有另一位老师周晗之的极力阻拦,他们才没有冲过来一同请愿。

梁晔华目光和缓了些许,他再看不清萧安澈,但所幸周晗之和冯绥芸和他所认识的还是一般模样,“他们是忠贞不渝,是大义凛然,能得他们二人在侧,实在是孤之幸事。”

这夜太长也太冷,雨声嘈杂喧嚣,无人能眠。

江澄可自生产后身体更为虚弱,如何受得了在这暴雨中久跪。她感到一阵眩晕,一呕鲜血从嘴中涌了出来,身子沉沉就倒入了满地雨水之中。

冯绥芸心中一紧,霎时慌了神,立刻就想要上前去扶,可刚一迈出腿,忽一闪念,终究狠下了心,撤回了脚步。

她的立场就是数以万计的豫州军的立场,她绝不能为私情上前一步。

李梓毓此时也顾不得避嫌,他右手手指早就都废了,只能丢下左手中的伞,再伸手将江澄可的身子从泥泞中捞出。江澄可身上脸上都是泥污,再没了一点高贵模样。冯绥芸忍住了眼中的泪,转过身去,朝殿内大呼:“殿下,江夫人晕倒了。”

梁晔华起身朝外走去,佟诺儿朝着他的背影追了两步,忙递上了伞:“殿下去哪?”

梁晔华没有回答她,只是接过了她的伞,径直走入雨中。对立在大殿前的冯绥芸道:“你送江夫人回去。”便也再无他话,孤身迎着暴雨策马而去。

天牢的门“哐啷”一声被打开,萧安澈倚在冰冷的石墙上,鬓发凌乱,憔悴不堪。他骤然看到了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