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还有何事?”摄政王瞪着他问道。
小皇帝如今十三岁了,稍稍懂了点事,他明白了这些本该是他要定夺的事情,于是固执地坐在原地没动。
摄政王浓密地眉毛皱成了一团,“带陛下出去。”他低声喝道。
左右侍卫上前,粗鲁地架起了小皇帝。
小皇帝顿时哭闹了起来。
乳母陈氏闻声冲了进来,从侍卫们手中接过小皇帝,搂在怀里轻声哄着,带着他缓缓走回了宫中。
昏暗的宫闱之内,陈氏回过头望向灯火通明的大殿,眸中缓缓生出了恨意。
47 星梦
正值中元之夜,开阳城中,沂水汤汤,蟋蟀长鸣。冯绥芸和周晗之并肩坐在沂水河边,将一盏盏写着豫州军战死将士名姓的荷花灯燃起,放入河水之中。明灯随着逝水漂流南去,指引亡魂以归途。
水波依依摇摇,扑向岸边,愈发激荡起来,远看一叶兰舟荡漾而来,空灵缥缈的笛音飘荡在河上,宛若安魂之曲。
江慕远立在船头,河风吹起白衣与青丝,玉笛横在唇边,月华流照间飘然而至。
船靠岸边,他伸手向周晗之和冯绥芸笑道:“不用猜,就知道你们俩今夜定会为故人伤怀,值此爽朗秋夜,那么哀伤做什么?我找姐夫借来了战船,不如泛舟同游。”
那船说是战船,其实不过是舰队里最小一艘帆船,平时用于战舰间的往来通讯。这船上不过一对船桨,连船舱也无。
周晗之被他牵上了船,没等江慕远再伸出手去拉,冯绥芸便一跃落到了船上,小船乍然增加了重量,船身猛地摇晃了两下。
周晗之扶着江慕远的肩稳住了身形,回首看向荷灯,“都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今夜自然是要好好悼念一番。”
冯绥芸靠在船舷边,任由船身上下起伏,她稳稳立着,“我手下的兵,活着,就要建功立业,死了,英魂也是不朽,没有我先忘了他们的道理。”
这是超度亡灵的日子,他们不曾忘记为国捐躯的勇士,纵使是战场上的白骨,名姓也值得被记住。
“是了,”江慕远见他俩说得动情,收敛了笑意,“咱们去送送他们。”说着拔起落在岸边的锚,小船便又随水流飘去。
小船悠悠荡荡,破水而去,拨开一片荷花灯。冯绥芸望向水中倒影,菱荇漾漾间,天上星光入水,水中烛火映波,她忍不住鞠起一片涟漪,却被船身溅起的水花湿了衣袂。
周晗之望着她的背影,含情一笑,伸手想要掏腰间的酒袋,却摸了个空,转头就看见江慕远正仰头往自己嘴里猛灌酒呢。
江慕远本就不胜酒力,没喝两口,就酥倒在地,仰头对着天穹星辰,半醉半醒,长叹道:“诸君死得其所,能得耀德和芸儿为君牵肠啊!”
周晗之见他醉了,无奈地摇摇头,揽衣坐下,扶起他的头,让他枕在自己膝上。
江慕远醺红了脸颊,迷离着睁开一双醉眼,正是星芒点点,秋水滟滟。
冯绥芸回过身来,捋过被河风吹落在脸颊上那缕发丝,柔柔看着寒星镀在他二人身上的银霜,不禁感慨道:“果然是‘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此时的萧安澈却没他们三人这般闲暇,他在军营里通宵达旦的忙碌。这一月以来,他收编了降将,进城交割城池。安排人马把归降的将士家眷尽皆接到金陵去安顿,又统计了农田之数,把江澄可在豫州的耕种之法引入徐州。
这几场仗打得太过艰险,萧安澈有意让其他人好生修整,自己独自忙完了所有差事,最后才留下李梓毓和两万本部人马驻守在徐州北部三郡,自己和冯绥芸、周晗之、江慕远一同回金陵去复命。
还未出徐州边境,却见梁晔华的仪仗迎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