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着你早上来,结果中午才到,不过还好,没耽误我多少时间,飞机我赶上了。”

顾俊一听就笑了,无声地坐在沙发上,“那我今天有没有耽误你什么事?”

“没有没有,”她答得很爽快,“明天上班,今天啥都不干了。”她说话间已经在卧室拿了换洗的内衣裤,头探出来往客厅看一眼,他正翘着二郎腿端坐在沙发上,后脑勺对着她,电视机映出他平淡的神情。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把睡裙一起拿到浴室,打开水龙头给浴缸放水。

“你喝什么?”她等放水的时间里去了厨房,洗出来两个杯子,把水烧水去,给一个杯子里放了一小撮绿茶,“绿茶吧?这么热的天。”

“随意。”

水壶咕嘟咕嘟地响,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隔着一堵墙,变得沉闷,她站在厨房望着窗外鲜绿的梧桐叶子,等水开了,把茶泡好,拿到客厅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去浴室关了龙头,这段时间他们谁都没说话。

直到她踢掉风尘仆仆的衣裙,坐进浴缸发出哗啦水声,浴室的窗户敞开,风吹进来,带来一股月季花的芬芳,吹动了浴室虚掩的木门,掉漆斑驳的奶油色木门以缓慢且轻柔的吱呀声来回摇摆。

“你要回去支教?”

“嗯。”

“离开上海?”

“不知道呀。”黎佳掬起一捧水洗脸,阳光揉碎了漂浮在水面上,她感觉像坐在一池子碎金箔里,细细欣赏水滑过手腕的浮光掠影,很久没听到客厅里的声响。

“顾俊?”

“嗯。”

“哦,醒着呢?还以为你睡着了呢!”她坏笑,挤出洗发膏抹在头发上,冰凉的薄荷沁入头皮,揉出绵密的泡沫。

“你走了妍妍怎么办?”

“啊?”黎佳揉搓的动作一顿,被泡沫迷得睁不开眼睛,两手捂着脑袋,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还在说刚才的话题。

“嗨!你说这个啊!”黎佳拎着莲蓬头把头发冲干净,“这件事最后的状态就是我半年或者几个月待在兰州支教,然后剩下的时间待在上海做我自己的事,我最近接了不少画稿,我跟你说这就是口红效应,女孩子们可能不会花大几万买奢侈品,但是会花一百两百的买一幅肖像画取悦自己,还有我在《月辉》上投了一稿,离开兰州之前发的,下了飞机已经有好几千的点击量了,唉……”

她两条湿漉漉的胳膊搭在浴缸边上,望着被水汽浸泡得像患了皮肤病的墙皮,“大家总是对同类的苦难更感兴趣。”

“但总之现在还不行,”她坐起来,把沐浴露倒在浴球上揉搓,满屋子都是玫瑰花香,“就是说一切都不稳定,我还不能辞职,所以也只好……”她把泡沫涂抹在身体上,“节假日,再和同事拼几天休息,来回跑。”

“《月辉》?”

“对啊,你不知道?”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土鳖”。

“和你那姓周的老同学在一起?”他声音有了笑意,黎佳听到玻璃杯放在茶几上的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