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黎佳思索一下,“这几天我第一次去嘛,他带我去看了学校,食堂,你别说啊顾俊,周行知他真的很厉害,那学校盖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不比城里的学校质量差,我甚至觉得要更好!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我不会去看的,没空。”他吹散热气,抿一口茶,“我没你们那么远大的理想和抱负。”
“嘁,”黎佳瘪着嘴学他的样子小声逼逼,逼逼完了冷笑一声,“知道!生在上海长在上海的上海人!去一趟兰州都跟要了你命似的,哪儿敢劳您大驾去山沟沟里体味人间疾苦呢?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看来周同学和你是同道中人。”
“这不得不承认,”黎佳傲慢地扬起下巴,拖着调子说:“志同道合的朋友听得懂我说什么,理解我在想什么,而且人家有名字,叫周行知!”
“哦……志同道合,”他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笑出了声,“现在不谈爱情,谈理想了,周行知,好名字啊,平日比肩空绛灌,此行知已有华勋,一看就是有远大志向的好青年,就是不知道这远大志向里都包含了些什么。”
窗外的阳光洒在客厅的茶几上,屋里很静,黎佳没有回应他的最后一句话,他端起茶杯,玻璃杯里的茶叶舒展飘荡,像绿色的森林。
他吹散热气,望着晃动的水面,
“他喜欢你啊?”
黎佳躺在浴缸里,柔软的眉心蹙起,一根树枝探进敞开的窗户 ,嫩绿的叶子随微风轻轻拂动,刷刷地摩挲着生锈的窗框。
不知道,她都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很客气,甚至算得上热情,但边界感很强,关于他的事,如果黎佳不问他就不说,有时候说到他不高兴的地方他很快就拿出适当的威慑力,他从来不像她大学时交过的男朋友那样捧着惯着她,最重要的是他从来不会主动发微信,要接她了就来个电话,别的就没了。
“这个问题需要考虑这么长时间吗?”
“你别乱造黄谣好不好?”黎佳的思路被他打断,狠狠抹一把脸,太热了,脸发烫,手指尖已经皱巴巴的,也红粉红粉的。
“听风就是雨,你有什么证据?”
“开养殖场的,那场子就是他家的,你以为那些羊放那儿就行了?西北那边养羊的不少吧?凭什么买他的?他要不要竞争?做不做宣传?上下关系要不要通?要不要应酬?你就看看我吧,一个国家企业的小职员,为了养家糊口都要付出多少代价。”
顾俊笑着眯起眼看电视里自己的脸,是老了,男人心事重又不保养自己的话,老得比女人还快,这没什么,是人都要老,他并不关注自己俊朗的面容是否随岁月老去,对他献殷勤的女人少了,但这对他而言,就像上海十多年以来一片又一片拆掉的老房子一样,不可避免且不足为奇,最多说一句:“哦,又拆特了。”
但在这样一个明媚的午后,他不得不坦诚注视自己的心,人要是能一直保持冷酷就好了,顺其自然,永不乞怜。
隔着千山万水他都闻得到那个年轻男人雄性动物一样的侵略性,不需要证据。
她说的小事业太简单了,对她而言需要“步步为营”,但对一个有真正的事业,尤其还是当老板的男人而言,也不能说他不是真心实意做公益吧,但那最多算一个小爱好,小消遣,是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繁杂事业外的世外桃源,而她就在桃源里。
再直白残忍一点,她就是桃源。
“如果换做是我,一个十几年没见的同学,还是女的,给你摆一桌接风宴就已经很上路了,最多再派个人带你上去,侯着你,等你看好了,教学完毕了,再接你下来,这才是一个忙碌的私营业主的正常做法,”
黎佳有点被他绕进去了,脑子里缓缓冒出三个字: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