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怀孕吧?”
“不会,”黎佳不厌其烦地再次回答,“你放心。”
他很慢地眨一下眼睛,冷笑一声,“我放什么心?生也不是我生,养也不是我养,这是你自己的事,想生就生,就是世界上又多了个废物而已,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那不是你的孩子吗?我没见过说自己孩子是废物的。”
黎佳微微支起脑袋看他,心想她自己也只是觉得妍妍太作太烦了,但她从来不会觉得女儿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因为有你的一半基因啊!”他冷笑着说。
“你……”他的咄咄逼人让黎佳觉得难过,憋在胸口出不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最后的时候还要把人逼到角落,刁钻得让人无法忍受。
“不过就算它中了基因彩票也没用,”他全然不顾她的难过,接着说:
“漂亮,聪明,优秀,都没用,创造不了多大的价值,连买一套上海二流地段的二手房都紧巴巴的,更别提帮衬家里了,到最后还是得出来卖,把自己有的东西全抖搂出来让人挑,东西越多就能卖越多的钱,换自己想要的生活,往上爬。
它再努力,哪怕不吃不睡,打败了所有人,也比不上有钱有势的人顺手托一把,帮衬一下,但是这些东西都是有价格的,以后它的人生就不是它自己说了算了。”
“你到底想去哪儿呢?”黎佳困惑到了极点,“你是很棒的医生,医生赚得很多的,可以一点点来啊,我是说……”
“我要摆脱过去的所有!!你听不懂人话吗?”他突然大吼起来,“一口一个兰州兰州,知道你是兰州人,你爱家乡,那你倒是回去啊?你回吗?你不还在上海赖着,嫁了个上海老头子?
你以为兰州就是你们鸿运润园的竹林梅园,就是你们陆军总医院的洋房大院儿?你挑过水吗?背过洋芋吗?那洋芋在蛇皮口袋里跟铅球一样,压得你腰都直不起来,硌得你背上青一块紫一块,冬天挑水的时候手都粘在扁担上,一拔下来就掉一层皮,你知道我掉了几层皮?
你倒过痰盂吗黎大小姐?我爸死了好几年了我那老不死的奶奶还活着,生肠胃病的老年人屎尿有多臭你知道吗?那痰盂就在屋里搁着,夏天我做梦都是屎尿的骚臭味儿!
可我还得给她一趟趟倒痰盂,一晚上好几趟,因为实在臭得人要发狂,你以为等她这个老不死的死了就会好吗?不会,还有我妈,娼妓,一有钱就往娘家送,往我那几个舅舅手里送,可他们不还是当着我的面说她是娼妓吗?
我要摆脱这一切,摆脱那些猪狗不如的吸血鬼,摆脱兰州,还有和兰州有关的一切!靠我自己慢慢来?我唯一的下场就是被他们慢慢吸死!
但我有了婧怡,她和兰州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是完美的,满足了我所有的需求,给了我想要的一切,但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她把我托举到了更高的地方,高到那些吸血鬼连看都不敢看我和我妈一眼,一个电话都不敢打给我们。
我爱她,非常非常爱,你,包括那些垃圾,都没办法和她相提并论,现在你听懂了吗?”
他望着天花板说完这些,黎佳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过了很久说道:“陈世航,很高兴你能和爱的人结婚。”
陈世航听闻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再没说话。
黎佳张开嘴想解释,她想说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的爱,因外貌,因才华,因性格,或因家世钱财,都是爱。
爱是有条件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他爱的女人覆盖了最多的点,为他点亮了最多的灯,他爱她理所应当,而不是爱平庸的黎佳。
“呵,谢了。”他最终说。
“我是真心祝福的。”她回答。
“嗯,你是比垃圾们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