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出来,捞到碗里,手支着灶台,望着厨房窗外的梧桐树,但已经晚上七点了,窗外只有一片乌黑的树影。

“不想要孩子的话家里避孕套也有的。”

“嗯。”黎佳把酸奶勺进嘴里,“下次用。”

“看来你是真不喜欢孩子。”顾俊回头冲她笑一下,“蛮少见的。”想了一下又说:“不过也不少见,我妈就是,我六岁的时候她就去日本了。”

“没听你说过,”黎佳刮干净最后一点酸奶,“还有你前妻,也没生孩子嘛。”

“她比我都忙,那个时候也还年轻,想过两年再要。”

顾俊端着碗过来,坐在黎佳对面,唏哩呼噜地吃面条,被热气蒸腾得眉头紧锁,吃了几口才接着说:“还好没要。”

“嗯,也对。”黎佳吃完了酸奶,把碗一推,没有起身,看着顾俊碗里漂浮的小鱼,好几条,应该是蟹肉棒做成了小鱼的形状,圆头圆脑很可爱,顾俊很少和可爱的东西有关系,可爱的东西出现他也只是漠然地看着它们,男人好像都这样,但黎佳还是难以想象他的幼崽时期。

“都没看过你小时候的照片。”黎佳两条胳膊伸展了放在桌面上,光裸的皮肤贴着冰凉的大理石桌面,给自己降温。

“搬过几次家,早没了。”

“你爸那么仔细,又那么宝贝你,怎么可能没?”

“没了。”他端起碗喝汤,汤里的小鱼尽数被他吸进嘴里,随意嚼了两下就咽下去。

“嘁,真无聊。”黎佳脸贴在桌面上,感受着冰凉的惬意。

“我也没看过你的。”顾俊说。

“哈哈哈,”黎佳大笑,“结婚六年了现在才想起来没见过老婆小时候的照片,是不是太晚了点儿?”

“太忙了,妍妍又来得太早,”顾俊垂眸盯着只剩个汤底的碗,捋着头发笑一笑,“说白了还是我大你太多,老头子了。”

“唉……没关系,”黎佳揪起一绺头发绕在指尖把玩,“反正我的照片全被我剪碎了,太丑了,分分钟想杀了自己。”

“你不丑,”顾俊很认真地说,“一点都不丑。”

“但也不漂亮对吧。”黎佳慢条斯理拔掉一根分叉的头发,“要漂亮老早说漂亮了,不丑是什么?”

顾俊摇摇头,想起 2011 年,独自一人在租来的老房子里煮鸡蛋和菠菜,听着那套爱华音响里传出黄凯芹低沉浑厚的歌声:

求你别留下陪我

毋须要为我太多

如你愿承受结果

容许我维持自我

曾以从前受灼伤的痛楚

提醒我为何为你竟扑火

……

“婚姻是骗局”,那个女人的话他还记得,但漂亮得像古希腊雕塑一样的脸他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是一张漂亮的脸,绝对的压倒性的漂亮,在性上很奔放,是男人梦寐以求的情人,他试过两次,可只觉得心里空空的。

那个女人就像极尽奢靡的克里姆林宫,可他不会想在每一个清晨睁开眼和每一个夜晚闭上眼的时候看见克里姆林宫,那太惊悚了,他想要的是绵延不绝的东西,如溪流,如微风,如雪山下的小羊,抖一抖圆润的耳朵,身上的雪像棉花一样柔软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