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中年男人直摇头,那戴着老花镜的脑袋在细瘦的身体上,活像一只螳螂,“现在娃娃们真是没吃过苦啊,先不说别的,你到上海去住哪呢?领导给你安排的这么舒坦的宿舍,两个人一间,这么干净敞亮的,你到上海哪找去呢?还两个人一间?不给你十个人一间都算客气的!”
年轻人被说得烦不甚烦,刚好游戏人也齐了,便再不说话,中年男人又叹一口气,继续低头看报,趴在窗户上的男人也还是看个没完,外头的女的怎么看怎么漂亮,北方出美人,她也算不得美人,但就是可爱,白白的,眼睛水汪汪的,还老是笑,抱着小羊举高高的,又轻轻放到地上,抱在怀里给它喂奶,周场长背着手站她旁边,平时那多凶悍啊,一言不合就骂人,现在就剩傻笑了,看得眼睛都直了,估计那女的突然发起疯来给他一刀他都能含笑九泉。
不过也不怪场长,他眼睛也直,再想想自家那个脱了臭鞋就往他脸上扇的悍妇,脱口而出道:“诶你们说,场长日过她没有?”
无人回应。
“啧,你们咋没声音啥!”
他回头抱怨,却看见门口多了个人,正平静地看着他,不认识,但那人旁边站的是他们场子里的保安王师傅,他当过兵,孔武有力,但是脑子受过伤,所以有些愣,保安帽子歪戴着,一边为难地挠头,一边慢吞吞地问屋子里的人:“这人说是上海来的,要找场长谈生意呢,你们认识不?”
一屋子的人,除了角落里噼里啪啦打王者的小年轻,都一脸茫然地面面相觑,南方人过来谈生意的倒是有,可这也不像啊,南方老板的打扮,要么西装革履的,这种大多数都是装逼货,没撒钱还逑事情一堆,要么就是条纹衫休闲裤,夹个包,一脸精明谄媚的笑,随时随地从裤子口袋里抄出一包烟给大家每人发一根。
可这人撒情况呢?黑色夹克,像行政夹克吧,又不像,是马上有个人的牌子,反正贵得很,很符合大家对上海人的刻板印象,拉链拉到下巴,灰色西装裤,黑色休闲鞋,也没拿公文包,就拿了个手机,这谈撒生意呢?
“这……”沙发上看报的男人放下报纸站起来,他年龄最大,迎来送往的基本礼节还是懂,虽然搞不清楚这人到底是谁,但既然说是找场长,那肯定是认识,没准还是朋友,再加上这一身打扮,也不好亏待,于是笑着向前一步,说:“你贵姓啊?场长就在场区里头呢,我去叫一声。”
“不用了,”那人到此刻才露出第一个笑,也没怎么动用他脸上的肌肉,只抿了抿嘴,说话声音也轻得很,“看样子他有客人,我不急,就在这里等他,我姓顾。”
“哦……”男人搓搓手,四下张望一圈,这休息室叫这帮怂娃娃们弄得跟狗窝似的,也就那沙发能坐,他叹一口气,走过去把放在沙发上的报纸拿开,手快速地拂一遍,笑着抬头说:“那行呢,顾先生您先坐着,我去给您泡杯茶,也没撒好茶,就铁观音,成不?”
“好的,谢谢。”
姓顾的男人笑得很满意的样子,看都不看沙发一眼,径直走到窗边,方才还趴在窗户上的男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这姓顾的刚才就看得他心里毛毛的,这会咋就过来了?
“这是你们场长的朋友?”姓顾的笑着望向窗外,他本来就白,光照在他脸上显得他更白,甚至有些阴沉,这没头没尾的一句,也不知道在问谁,正当窗边的男人疑惑的时候,他脸转过来了,平直的眼睛淡淡地看着他,“是吗?我说普通话你听得懂的吧?”
这句话从一个上海人嘴里说出来多少有点让人不舒服了,但他的语气太柔了,近乎关切,微笑也很和煦,男人如鲠在喉,沉着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听得懂呢,听得懂呢,娃娃也上过学呢。”泡茶的中年男人回来了,递给姓顾的一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