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多久,不打紧的。”

明蕴之顿了顿,温声道:“妾身近来新学了个煮茶方子,有安神舒缓之效,殿下可要试试?”

裴彧闻言,略一颔首,靠在凭几上按了按眼眶。

明蕴之吩咐下去,净过手,正坐在案边。

这些年来,裴彧越发成熟淡漠,他年少便为储君,早早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也从未有过温柔小意的时候。

在外是御下极严,说一不二的太子殿下,对内虽不似那等动辄打骂下人的主君,却也远远称不上温善,大多数侍从都对他又敬又怕。便是她身边最得脸的青芜也不敢过多停留,只能在呈上茶具的时候压着嗓子忧声道:“娘娘……”

“下去吧。”

明蕴之垂眸,将茶饼置于炭火上烘烤,不多时,临华殿中响起了簌簌的碾茶声。

三年无子是事实,东宫无有姬妾,不止是皇后,便是东宫那些属官对此也颇有微词。她没法儿继续装聋作哑,只是如何开口……

陈皇后并非裴彧生母,若说是皇后的意思,裴彧自然会不喜外人插手东宫之事,说不定还会因此迁怒于她。

她也想过是否要直接安排几个貌美的女使留在裴彧身边。但裴彧似乎极厌恶此等行径,此前有过动了歪心思的女使,趁着她去为太后侍疾的空档接近他,等她知晓此事的时候,人早已被处理干净。

自此,东宫上下再无人敢在太子面前逾矩,更别说是妄想飞上枝头当主子了。

思来想去,还是直接开口得好,有商有量,不损和气。

明蕴之打定主意,手上的动作便也快了些。随着叮叮当当一阵轻响,茶香溢满了整个临华殿。

“殿下,请。”

嗅到这茶香,裴彧蹙起的眉尖缓了几分,目光沿着茶盏,落在了妻子身上。

卸下珠饰散落的墨发如瀑般半掩着肩头,将她衬得越发纤瘦,胜雪的肤色细腻如脂,黛眉却轻垂,眉目清婉。一番动作行云流水,素手拨弄青烟,端得是赏心悦目。

他知晓妻子煮茶的功夫是自幼习之,临华殿的茶也总是煮得颇合他的心意。其实不止是茶,成婚以来她处处妥帖,事事柔顺,此刻看着眼前的茶盏,裴彧的眸光不由得柔和了些:“茶汤莹澈,色如琥珀,当真是极好。”

明蕴之唇畔含笑,亲手递与他。

“此茶香气浓郁,妾身还怕殿下会不喜……”

她的声音忽然顿住,端着茶水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颤,滚烫的茶水猝不及防地洒了出来,烫红了指尖。

裴彧接过杯盏放于一旁,皱了皱眉:“来人,去取烫伤膏来。”他拉过明蕴之的指尖:“怎么如此不小心?”

殿外的青芜听闻要用烫伤膏,心头一跳,幸而未曾听到争执的声音,快步去取了来。已有仆从送上了凉水,明蕴之的指尖浸入其中,分不清那指尖的红究竟是因为茶水,还是这盆刺骨的寒凉。

“殿下,药取来了。”

裴彧“嗯”了一声,抬手欲接。觉察到男人的动作,明蕴之的目光终于从盆中抬了起来:“让青芜来。”

临华殿的空气好似都寂静了一瞬。

在青芜的印象里,这似乎是自家娘娘第一次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太子,声音里甚至有几分急迫,仿佛有什么避之不及的存在。

青芜垂着脑袋,不敢抬头看太子殿下的脸色,余光瞥见那绣着云纹的袖袍在半空中停留了一瞬,将将要碰到药罐的指尖沉了沉,随机收了回去。

明蕴之:“殿下不必忧心,不是什么严重的伤,都快好了,有青芜足矣。倒是殿下,不尝尝妾身煮的茶么?”

又是一贯的温柔体贴,裴彧看了看她,目光在她面上定了定,“罢了,时辰不早,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