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有的愁容回头看我一眼,但在我眼中变成安慰我的笑靥。

就在这一刻,我想再度执笔作画。

在堺市第一次吐血时,我看到自己的罪。我吐出跟犯罪相同的色调,企图一死了之。可是对生命有所眷恋。我一边看着血的颜色过着放浪生活时感到安心也是事实。我在怕死的心情下用相同的颜色赎回三年前的罪,感到奇异的快感。

我从棉被伸出手来,拿起铃子的手。假如临死前再一次执起画笔的话,我想会画这位女侍。

三天后,我突然觉得自己必须离开东京。三天以来,我买进了颜料和画布,关在旅馆里作画,但在画没完成之际就想离开东京。因为在火车站附近,很偶然地遇到从前美术学院的朋友。

那人知道我和白河的关系,当然也听闻了有关我的不祥事。四目相投时,我转身就逃。认出是我的刹那,旧友的眼里没有轻蔑,也无怒意,浮起的是怜悯之色,像在注视一只躲在暗处兜转的弱犬。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呆在东京太久了。

当晚我想最后一次踏进入船亭,听说铃子有事先我一步外出了。我从一名女侍口中问到铃子的住处,准备离去之际,门口传来一个醉酒的声音:

「如果你去找铃子的话,替我转吿她,别忘了明天五点钟来店里的约会。明天和后天都不开店做生意,可是无论如何必须在明天把一些事谈淸楚。刚才我提醒过她,应该记得才是」

我不理照代,走出店外。假如提醒过了,何必故意要我转吿?我气她毎次跟我讲话都有弦外之音。

渡过水分桥后,突然下起大雨来。我放弃不去铃子的家,返回旅馆的路。当我沿着巷子的石坂道冲向旅馆的灯笼时,意外地在灯笼下见到铃子的身影。铃子无所事事地用木屐踢着雨滴。跟我走岔了。因我连续三晚没去店里,她担心我一直病卧在床,所以来看我。

我带她进房。她一边擦着湿漉的头发,拿出一个小小的竹笼。我从竹蔑子的隙缝窥探,有些像昆虫的东西在铺着的叶子上蠕动。

「萤火虫」仿佛被雨声淹没的声音。「不能用萤火虫探病吧!」

「为什么?」

「因为它是短命的东西……不过短也无妨,只要活得美丽灿烂……」她那迷蒙的眼神,突然停在一点上。

「那是什么?」她问。

我一时不晓得铃子看到什么。

「那个四方形的长箱子」

铺着的棉被枕头旁边,摆着一个镀锡铁皮的红箱。我从里面取出一些颜料。

她惊讶地盯了一会,轻轻说道:「你果然是画画的。」

环顾四周后,见到立在房间角落上的画架。

「这个女人是谁?」她指着画布上的女人问。

「你不知道?不是你吗?你的画哟!」

听了我的答复,铃子打从心底吃惊似的,重新注视那张画。「真的?真的是我吗?我有这么一张寂寞的脸吗?」

同样的说话语气,然后模仿画中女人垂下眼睛。我画的是在入船亭第一次遇见铃子时的印象。沐浴在红色的阳光里,轻轻靠着窗边的脸。背景的的墙壁、窗子、和服都上了颜色,接近完成阶段了,只有重要的脸部还是白的,保留素描的样子。我还掌握不住铃子的唇色。正在踌躇着在她脸上涂色彩之际,我就必须离开东京了。最初见她时,她的唇涂着深浓的口红,轮廓线条模糊不淸。把它依样涂到画中的铃子唇上时,就会变成记忆中的另外一个女人。现在是好机会。我要趁今夜替画中的脸涂上颜色,作为纪念品送给铃子。

「能不能擦掉口红?那种红太强烈,不适合你的脸。我想看你真正的唇色。」

我对着画布不经意地说的话,使铃子的脸比平日更白,惊异地仰头看我,似乎攻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