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叫外面的人听见,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但其中满是恶狠狠的意味。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生气。
是她自己有心引导,亲口告诉旁人,她与徐徵关系不清白,还以此为借口,顺势把徐徵藏在寝帐里。虽事前没同徐徵对过口供,但叫他知道这些,也是早晚的事他要一直蒙在鼓里,以后如何与她再演下去?
可她就是生气,生气就生气,还要有什么理由吗?
都是徐徵的错!他不许说话!
好在徐徵今夜十分听话。
不敢再次开口,徒惹李乐训生恶。
李乐训便气呼呼地躺了回去。这次,她不学徐徵的姿势,反而故意与他别着来,拉起被子蒙住了头,四仰八叉地趴在褥子上。
可她睡不着。
安静的黑暗让她有些受不了。
“你怎么不说话?夜晚长得很,你就知道睡!睡成死猪得了!”她从被子里钻出来,又骂上了徐徵。
徐徵没睡着,他睡不着。
他不仅不计较她出尔反尔,反倒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对不起,是我的错。李姑娘想听什么?”
较之方才的犹疑,他平复不少,又回到往常平淡淡,冷冰冰的声调了。
李乐训竟受这声音感召,也平顺下来。或许是天干人燥,夜里也不安生,徐徵这故作高洁的姿态,平日里讨人嫌,此刻却正能冻得人静心。
她也终于有空想起最初要问徐徵的事情:
“哼,你总惹我生气,让我都忘了问你究竟来曲州干什么?”
静心归静心,打嘴仗可不能输,她才不要向徐徵低头!不能让他太得意!
“请李姑娘回高潭。”
徐徵似乎转了性,李乐训有问,他竟极守诺言,不绕圈子直接答。
李乐训:“要我回去?你打不过蛮子了?那不对,打不过该乖乖守在城下,怎么还有空跑出来找我?”
徐徵沉默片刻,还是选择不躲不避,直言不讳:
“官家生辰在即,寿礼花费甚巨,高潭无力承担。涡门鼓城二处恐起祸端。”
李乐训:“这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守好了鼓城,克扣些口粮,挤出点钱糊弄寿礼就好。”
徐徵:“若进金城,难以为继。”
李乐训:“那就不进。我等两年呗,鼓城过了就是金城,它又不会长了腿就跑。”
徐徵不惜打破规矩的睡姿,侧身望向李乐训:“青人却等不及了。”
李乐训似有所感,也转过身来看他,正对上他黑暗里的一双眼睛,目光灼灼。
什么青人?徐徵可不会开玩笑!
李乐训不禁又坐起身,急问:“你什么意思?蛮子又打什么坏主意?”
徐徵摇摇头:“青人粮草告罄,正是李姑娘反攻入金城的机会。”
李乐训:“你说什么胡话?你一说涡门鼓城有祸端,又说蛮子打不下去了,这简直自相矛盾!不要报喜不报忧!若他们真没钱耗下去,还不得狗急跳墙,想出一百条毒计来害我!”
徐徵知道藏不住,无奈讲出真相:“青国确有谋划或以官家生辰为引,高潭钱粮耗尽为由,游说朝廷。”
他说了真话,却没有说全。李佛青误杀选礼官之事,他一字未提。
李乐训便仍不把它当什么大事:“游说什么?难不成能把鼓城要回去?”
徐徵:“是。”
李乐训笑:“简直荒谬!生辰年年都过,今年没收礼,还有明年后年往后几十年!把官军从鼓城前线撤出来,只为节省下行军的饷银,给官家筹措寿礼整整一座城池,竟比不过什么奇花异石,古董珍玩吗?拿去给那抓周的小儿,都不会抓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