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徵自请受贬那日,本已为父母安排好了去处父亲刚刚闹过一场,他面见官家之前,顺着他的意思,写信寄给老家的二位兄长,说要送父母回去,请他们派人手接应,正存了送父母远离纷争的意思。
而后,又考虑到母亲说过,父亲只是闹脾气,其实不愿离开临康,便留下原先徐府内的一应人手,每月支出,他照旧负担。若父母不愿奔波,也能继续住着,府里的一切,都是他们用惯的。
可谁也没想到,徐太公这两条路都不走,偏偏要随儿子赴任。
为此,又发了一大通脾气。
那时李乐训早从徐府离开,没人帮徐徵说话,他便真正地跪了一场。
然并无甚大用。
徐太公心意坚决,徐徵生怕父亲身体出什么好歹,便只得顺着他。
母亲也随着父亲要来。
无法,徐徵只得又急急忙忙地去安排。
在他的计划里,高潭事急,而双亲年迈体衰,受不得累。
因此,他便先赶赴任上,公事之余,将宅院等琐事打理清白;而父母则乘高车软轿,遇水行船,不急于一时,来了便不必操心。
可任他千算万算,人却早早与父母分别,自然算不到徐太公在路上生出的新想法。
他不知中了什么邪,非要命令同行车夫,快马加鞭,尽力追上徐徵。
才不管什么舒适不舒适。
徐母也只能由着他。
可二人毕竟上了年纪。
徐徵听闻高堂已到,丢下手上公务,急急忙忙去接,谁知在高潭见着父母的第一面,便是
老翁老妪颤颤巍巍下了马车,扶着晕眩的头,相携而呕。
徐徵哪里忍得下这般情景!
疾步走过去,从袖中掏出净帕,细致地为双亲擦拭起来。
袖中的帕子似乎源源不断,沾满了秽物,他便立刻换上新的。
脏了的帕子整齐地扎捆在一处,徐父徐母的脸上、手上、身上,便是最角落里的污渍,也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
周遭之人,无论是与徐家二老同行的车队,还是随徐徵一道赶来的高潭同僚,无不瞠目结舌。
一是为他的严谨细致,二是为他的孝心难怪他年纪轻轻,便能出将入相,受官家信重。
徐太公却不领情。
刚用徐徵递来的清水漱过口,就迫不及待地责备道:
“你可知乃父为何而来?就是怕你又与那妖女在一处,受了她的迷惑!”
“君有赐,不可辞,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如今官家要你与妖女共治此地,那便行忠良之举,不仅要洁身自好,远离那妖女,更要时时提防,不许她危害朝廷!”
徐徵便是在自己家中,对着父亲,都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地忤逆,更何况光天化日之下。
只是小心翼翼地将他搀起来,恭顺道:“孩儿谨记。”
“父亲、母亲,二位舟车劳顿,身体要紧,先去休整一番吧。”
徐徵落脚高潭第一日,还没安顿妥当,便出了李乐训伏杀青国使团的大事,而后她又斩而不奏,私自出兵渡河,使他不得不为其奔忙,没来得及寻摸住处,仅托房牙去留心。自己则凑合着住在府衙里,用着黄一炳留下的器物。
如今父母到了,徐徵也只能将自己的厢房,先让出来。
房中全是他自己收拾的。
低头是青砖地面,抬头眼前立满了博古架与书栅,全一尘不染;榻上秋被床褥紧紧绷着,没有一丝褶皱;书案的灯台上全摆好了蜡烛,草线捻就的烛芯竖直立着。那灯蜡灯芯显然被他用去了不少,可蜡烛是一般的长短,连烛芯也是一般的长短。
牍文按照大小高矮,整整齐齐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