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您什么都没有说,有人马上回答了他。
眼泪从他紧闭的双眼中滑落。丙泊酚使人产生欣快感,他梦见他得到了永远不被遗弃的承诺,他被紧紧拥抱,落在脸上的亲吻依旧满是疼惜。BIS指数显示这个梦境可能只持续了短暂的几分钟,但已经足够温暖到令他伤心落泪,甚至不愿意从中醒过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那样好了。
日常149
在离家独居的三年里,梁宰平一共有过四次癫痫大发作。其中的三次集中在第一年。这三次中有两次发生在酒店的客房,另一次发生在公交车上。他倒地抽搐、口吐白沫、小便失禁。路人把他送到医院,由于没有家属,所以在清醒过来之后,他不知道是谁拿走了他外套内袋里的一万块钱,他只能独自一人穿着那身满是尘土与尿骚味的衣服蹒跚离开。
好在相比起颅脑外伤术后的其它并发症与后遗症,癫痫并不是最可怕的。至少不会威胁到生命。他曾两次在死亡线上徘徊,只是那时候的他已经全部忘记。
那一万块钱是他要拿去给蒋良的妻子的。当时他以为自己就是蒋良,因此计划好定期去给妻子送一些生活补贴信托公司也是这样定期打给他钱,据说是他自己的委托。之前的赌债,没有人在再追着他讨了。他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还清,他被债主敲碎了颅骨,忘记了许多事情,或许是因为这样,欠的债才抵消了。
医院里的医生也没看到那一万块钱,送他到医院的人把他一放下就走了。他昏迷了一段时间,神经元还有些异常放电,时不时地抽搐,嘴里颠三倒四地叫宝宝。
宝宝不痛,都让爸爸痛,宝宝不痛,都让爸爸痛。
看来你的小孩不太好养。接诊的医生后来这样同他打趣。
但是他完全想不起来蒋杰好不好养,蒋杰是跟着他妈妈长大的,他几乎没有管过他们母子。
他不是要他们再接纳他,妻子身边也已经有了可以照顾她的人,去给他们送钱,仅仅是想弥补一些早年做的恶。
除了癫痫,经常发作的还有头痛,有时候是剧烈的头痛,他会痛昏过去。有一回因此在酒店里躺了整整两天,连起床喝水都做不到。他的脑子像一架损坏了的投影仪,时常播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影像,天旋地转,甚至出现幻觉,特别真实,以至于他会伸手出去在半空中扑棱:有人把他揽进单薄的胸膛里,抱着他的脑袋温柔亲吻,又像母亲又像孩子一样抚慰着他的疼痛,使他几乎落下眼泪来。
在那一年里,他没有接触过什么人。他失去劳动能力,也极少外出,比起昏倒在外面,至少酒店的床上更加体面,他可以一个人在安静密闭的房间里剧烈抽搐,如濒死一般双眼翻白,失去呼吸,而后再痛苦醒来,陷入疲惫的宁静中。
当然无人监护也存在风险,抽搐时他会咬破舌头,醒来满嘴都是血。
好在感觉不到孤独。或许是他一直都习惯孤独。
独居时光对当时的他而言,像是逐渐凝固了的胶质。后遗症令他没有时间概念,也许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他却茫茫然以为才一两天。他智能受损,一本很薄的书,也要看很久,连看通俗小说都吃力,看了后面,忘记了前面,角色超过三个人他便弄不清谁是谁,不得不一次次翻回去确认那些名字。
要花很长时间,才够他做成一件简单的事情。
糊涂起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比如有一次,去医院配药,排在他前面的一个病人查出了肝癌,被医生宣判了死刑,因为无法接受,所以崩溃大哭,引了许多人旁观。他隔着他们望着观片灯上夹着的那些片子,竟不知不觉脱口而出:“尾状叶巨大占位,肝癌考虑,瘤体压迫下腔静脉,不能排除右侧肝门侵犯,手术存在一定风险,但还有机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