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车确实来了。
粮食,确实送到了这里。
这足够了。
即使他们仍不信任朝廷,即使他们仍害怕这是一场骗局,即使他们仍旧对那位高高在上的女帝抱有戒备和怀疑……但至少,这一刻,他们心底最深处的那点希冀,正在缓缓升腾。
这些?目光从怀疑,变成震惊,最终凝结成炽热的渴望。
每一双被风沙与贫困打磨得灰暗的眼睛,都在死?死?盯着阳光下发出微光的粮袋,也凝视着那曾被他们认定为谎言的真实。
无论如何,至少这一刻,粮食是真的。
朝廷真的送来了粮。
没有被掠走,没有被扣下,没有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吞进私库,而?是顺着原有的坑洼土路,实实在在的送到了他们眼前。
有人还在愣神,有人忍不住吞咽口水,有人不知该相信还是继续质疑,更多的人则是沉默着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干活。
他们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幻梦,但如果这是真的没有任何人会?想放弃这唯一的机会?。
于是,当第一碗粟米饭端上来的时候,整个工地都陷入了第二场死?寂。
黄澄澄的米粒,一粒粒饱满、光滑,盛在粗瓷碗中,诱人的气息直直冲入鼻腔。
在任何豪族官爷看?来,这都绝算不上是什么值得下筷的东西。饭里只放着几丝略带咸味的白?菜,以及仿佛锅底残存余味一般的,缥缈的肉味。
说实话,这点饭其实是吃不太饱的。尤其对于正在进行重体力劳作的他们来说,只能稍微填填胃,不能让他们彻底摆脱饥饿。
但这是确实是能真正填饱肚子的食物。
朝廷,真的给他们饭吃了。
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苛刻施舍,不是豪族极偶然发善心时随手?抛出的残羹冷炙,而?是实实在在的一顿饭。
一顿用劳力换取的饭。
饭碗在手?心里滚烫,他们甚至感到不真实。
有人曾在饥荒中,为了一个发霉的窝头斗得头破血流;曾在黑市里,看?着粮商们将?高价粮抬到他们绝不可能企及的地方;曾在富人家门口,跪得双腿溃烂,只求一口残羹,却换来驱赶和谩骂。
但现在,他们只是挥了锄头、搬了石块,就换来了一顿粟米饭。
这饭并不丰盛,甚至远远不足以让他们的胃袋安歇,但他们却吃得狼吞虎咽,没有人停下,也没有人开口交谈。
只有急促的吞咽声,和几声若有若无的哽咽。
等饭碗见底,重新?拿起工具,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你们说……咱们能不能去当兵?”他极轻极轻的问了一句。
工地上一片沉默,他周围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随后纷纷抬起头。
当兵?他们这些?流民去当兵?
这真是疯话!
以他们的身份,他们的体格,即便被强征入军队,结局无非是穿着布条,拿起锄头木棍,然后被送上战场,被鞑子的长刀开膛破肚,砍掉脑袋,割掉耳朵,然后尸体睁着一双死?眼,烂在草原上,成为野狗的饵食。
是的,他们都很?清楚。
可……可是……
那顿饭。
那若有若无的肉味。
不一样的!
他们可以成为战场上的消耗品,只要活着的时候,每天都能吃上两顿这样的饭!
有人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试探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士兵:“军爷,你们……你们吃的也是这粟米饭吗?”
这很?奇怪,但这位新?军的军爷确确实实是同他们一起搬了一上午石头土块的。于是,流民们才敢这样得寸进尺,向他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