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过去的朝廷，向?来不会?考虑工匠的安危，更不可能亲自经营工坊。

历朝历代，这些人不过是被?征调使用的工具，为官府打造战甲，为皇室织就?锦衣，却?从未有?哪一任君王，真正把工坊当作一个长久的体系去经营。

这一次，他们自然难免满腹疑云。

陛下是很好的皇帝，所以，大家都很爱戴陛下。此?前的诸多?政策推行，大家总是很愿意支持，这毋庸置疑。

但现在，陛下毕竟是要他们离开自己脚下这片土地……这与之?前事项的分量就?不甚相?同?了。

他们需要看?到真正的变化?，才能给出更多?的信任。

而齐望竹几乎惊讶的意识到，女帝已经提前预见到了工匠们的反应。

她?没有?要求所有?工匠立刻跟随，而是让齐望竹只挑选二十人。

先做出些微成绩，让他们看?见。

比起?承诺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不如让事实胜于雄辩。

工坊能否稳定发放工钱？

那么，就?让他们看?到，第一个月的银子预支到了这二十个工匠手中。

官府能否保障工匠的生计？

那么，就?让他们看?到，这二十人的子女依旧能在京畿工坊里吃饱饭、穿暖衣，而不是被?抛弃或削减口粮。

朝廷是否真的在扶持他们？

那么，就?让他们看?到，官营工坊的货物确实流入了市集，确实换来了银钱，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成了皇家内库的摆设。

工坊能养活人，能持续运作，能保证生计，他们才会?信。

齐望竹垂下眼睑，看?向?那批即将启程的工匠。

他知道，这些人今天或许不会?表现出太多?情绪，他们只是顺从地收拾工具，整理行囊，跟随官府启程。

等到这条路真正铺好，等这些事都变成现实，那些还在观望的人，便会?主动而雀跃地走上这条路。

不是现在，但那一天终究会?到来。

先做起?来，他默念。

这位年轻的官员收起?手中的布告，转身走向?等候的马车。

天光破晓，第一批工匠即将出发。

*

黑水城。

瓦砾间透着战火余烬未散尽的气?息，寒风在破损的屋檐间穿行，带起?低沉的呜咽声，像是整座城仍沉浸在过往的苦战中，尚未真正苏醒。

秉忠站在废墟边，掌心捏着数份快马飞递来的书?卷，指腹不自觉地按压着纸张边缘。烛火映照下，纸上的墨迹清晰可见。

可他看?得越久，眉头却?皱得越紧。

计划已经列好了，每一步都环环相?扣，每一个环节都算得清清楚楚，可……可，是不是缺了点什么？

这份短期规划能否成功的最基本前提，是黑水城的百姓愿意站出来，参与重建。可现在，他根本不确定明天会?不会?有?人响应。

“这实在太古怪……真的有?人会?来吗？”他低声道，像是在问李山，又像是在问自己。

李山站在他身旁，望着远处破败的街巷，目光沉稳如旧，语气?平静：“明天看?吧。”

他既不附和，也不反驳，只是淡淡地丢下这一句，连多?解释一分的兴趣都欠奉。

和他镇定的态度相?比，秉忠显然焦灼得多?。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棚屋，那些临时搭建的木板房与残垣断壁连成一片，像是尚未愈合的旧伤，沉默地横亘在黑夜中。

街上空荡荡的，似乎没有?人关心他们今晚在这里讨论的事情。

可秉忠知道，有?人在听。

在屋檐下，那些用木板和布料简单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