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更过激的那部分人,甚至已暗暗预备好了武器或是裤腰里别着的菜刀,或是袖口藏着的铁锥,又或者,只是掌心?死死攥紧的、磨得?锋利的石块。
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病态的复仇欲望。
空气?压抑而尖锐。像是野兽会在围猎前彼此交换眼神,一些人已经开始相?互鼓动,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却又诡谲的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杀了他们。”
愤怒是会流动的,杀意也同样能够传染。
有老人站在人群最前方,双目通红,怀中抱着半块染血的衣角。
布料粗劣,边缘残破,血污早已干涸发黑,可她仍旧像抱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一样,死死攥着它,连指尖都?已然发白。
她的身后,是更多的同类,是失去了家人的,是失去了孩子的,是……彻底家破人亡,再无任何牵绊的亡者遗属。
他们的喉咙里压着呐喊,心?脏深处燃着怒火,血液已经滚沸,只等?待着这场屠杀的序幕。
直到?。
预定?的时辰已至。
公审正式开始。
终于,第一批士族被押上高台。
他们的手腕被绳索死死束缚,步履蹒跚,在士兵的驱赶下,被迫穿过人群。
他们曾是黑水关最尊贵的存在,如今却像是被拽向?刑场的牲畜,狼狈地行?走在铺满泥泞和鲜血的道路上。
士兵们列队成墙,死死拦住试图冲上的百姓。可即便如此,愤怒照旧在涌动。
低沉的咒骂声、压抑的哭泣声、嘶哑的怒吼声,如潮水般翻涌和回荡。
接着
第一个人被砸中了。
一块尖锐的碎石,如同离弦之?箭,从人群深处飞出,狠狠地砸向?台上的士族。
皮肉瞬间?裂开,血混着灰尘蜿蜒流下,滴落在他被绳索缚住的衣襟上。
马上,第二块、第三?块……石块、瓦片、泥团雨点般砸向?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士族。
有人额角被砸破,血肉模糊;有人肩膀剧痛,踉跄倒地;有人试图躲避,却避无可避,只能狼狈地缩起脖颈,像一条被踩进泥水里的野狗。
他们目眦欲裂,踉跄着、咒骂着,但?却也终于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尝试躲避这些粗鲁而无礼的攻击。
可是,他们能躲开什么呢?
躲得?开百姓的怒火,还是躲得?开这场必将到?来的清算?
使者侧目,眼神微沉。
这就是李山申请调动援军,而不让黑水关残存的地方军维持秩序的原因。
因为,他们也是这场血海深仇的亲历者。他们的兄弟、父母、子女,同袍,也都?死在了士族的背叛之?下。
他们只会比百姓更恨。
血色蜿蜒而下,漫长的道路尽头,这些老迈的豪族掌权者们,终于被扯拽着登上了高台。
他们的衣襟早已被尘土和血污浸透,原本端庄的冠服此刻成了一袭沾满耻辱的破布。
他们弯着脊背,或因恐惧,或因被砸得?重创,但?,却没有一人倒下。
他们不能倒。
至少,不能倒在这些曾经匍匐在他们脚下的刁民面前。
他们的脸色或苍白、或青紫,眼底闪烁着痛苦、屈辱、不甘和愤怒,像是死到?临头的凶兽,却勉力端着最后的矜持。
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是罪人,更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们愤怒、不甘、冷笑、鄙夷,唯独没有悔意。
直到?越来越多的石块,如雨点般落下。
在几乎一生都?未体验过的皮肉折磨中,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