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沙讲话的时候,喜欢把两个细长的手指伸到听话人面前。
“这里的一切都有点儿古怪,让人看不惯,”他继续道,“鬼知道怎么回事,这儿的人什么事都不做。您的母亲成天只知道走来走去,像一位公爵夫人,奶奶无所事事,您也一样。连您的未婚夫安德烈?安德烈伊奇也无所事事。”
这番话娜佳去年听过,前年似乎也听过,她知道除此之外萨沙再也讲不出别的什么。以前她觉得这些话很可笑,不知怎的现在听来挺气恼。
“您说的都是老生常谈,早让人听腻了,”她说着站起身来,“您该想点儿新鲜的话才好。”
他笑了,也站起来,两人朝房子走去。她高挑的个子,漂亮,苗条,此刻在他的身旁更显得健康,衣着华丽。她感觉到这一点,不禁可怜起他来,而且不知为什么有点儿不自在。
“您讲了许多不必要的话,”她说,“您刚才提到我的安德烈,其实您并不了解他。”
“‘我的安德烈’……去他的,去你的安德烈!我真为您的青春感到惋惜。”
两个人进了大厅,这时大家已经坐下吃晚饭。奶奶,或者按家里人的称呼,老奶奶,长得很胖,相貌难看,生着浓眉,还有一点点唇髭,大嗓门,光是听她说话的声音和口气就可以知道,她是一家之主。集市上的几排商店和这幢带圆柱和花园的老房子,都归她所有。她每天早晨都要祈祷,求上帝保佑她别破产,祈祷时常常泪流满面。她的儿媳妇,也就是娜佳的母亲尼娜?伊凡诺夫娜,生着浅色头发,腰束得很紧,戴着夹鼻眼镜[116],十个手指上都戴着钻石戒指。安德烈神甫是个掉了牙的瘦老头,从脸上的表情看,他仿佛正打算讲一件十分可笑的事。他的儿子安德烈?安德烈伊奇,也就是娜佳的未婚夫,壮实而英俊,头发鬈曲,像一名演员或画家。他们三个人正谈着催眠术。
“你在我家住上一个礼拜就会复原,”奶奶转身对萨沙说,“只是你得多吃点儿。瞧你这模样!”她叹了一口气说,“你那模样真吓人!真的,你活像名浪子了。”
“挥霍掉父亲赠予的全部资财,”安德烈神甫眼里带着笑意,慢条斯理地说,“浪荡的儿子只好给人去放猪……”[117]
“我喜欢我老爹,”安德烈?安德烈伊奇拍拍父亲的肩膀说,“他是个可爱的老人、善良的老人。”
大家都没有出声。突然萨沙笑起来,用餐巾捂住了嘴。
“如此说来,您也相信催眠术了?”安德烈神甫问尼娜?伊凡诺夫娜。
“我当然还不能肯定说我相信,”尼娜?伊凡诺夫娜回答,她的神色变得十分认真,甚至有点儿严厉,“可是应当承认,自然界有着许多神秘而不可理喻的现象。”
“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不过敝人还得补充一句:信仰了宗教,神秘事物的领域就大为缩小。”
一只又大又肥的火鸡端上来了。安德烈神甫和尼娜?伊凡诺夫娜的交谈还在继续。尼娜?伊凡诺夫娜手指上的钻石戒指闪闪发光,后来她的眼眶里泪花闪烁,她开始激动起来。
“尽管我不敢同您争论,”她说,“但您得承认,生活中有着许多解不开的谜!”
“绝对没有,我敢向您担保。”
晚饭后安德烈?安德烈伊奇拉小提琴,尼娜?伊凡诺夫娜弹钢琴为他伴奏。十年前他在大学的语文系毕业,但是从来没有工作过,没有固定的职业,只偶尔参加一些为慈善事业而举办的音乐会。城里的人都叫他演员。
安德烈?安德烈伊奇拉着小提琴,大家默默地听着。桌上的茶炊烧开了,冒着气,只有萨沙一个人在喝茶。后来时钟敲响十二点,提琴上的一根弦突然断了。大家都笑起来,忙着起身告辞。
送走未婚夫之后,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