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莉帕就去托尔古耶沃村找自己的母亲。
九
现在铺子的房顶和店门都粉刷一新,亮光闪闪。和从前一样,窗台上开着艳丽的天竺葵。三年前楚布金家和院子里发生的事几乎全被人忘了。
如今格里戈里?彼得罗维奇还被看作是一家之主,可实际上,家里的事全都由阿克西尼娅一手掌控。买的卖的事她说了算数,不经她点头,什么事也办不成。砖厂经营得不错,因为修铁路需要砖,一千块砖价格涨到了二十四卢布。村里的女人和姑娘把砖运到车站,装上车,一天可挣二十五戈比。
阿克西尼娅和小赫雷明合伙办起了工厂,取名“小赫雷明股份公司”。他们还在车站附近开了一家小酒馆。如今那架昂贵的手风琴演奏的地点已由工厂转到了这家酒馆,邮政局局长是酒馆的常客,他也在从事某种买卖,车站站长也不例外。小赫雷明送给聋子斯捷潘一只金表,聋子时不时从口袋里把表掏出来放在耳边听着。
村里的人都说阿克西尼娅手握大权。确实如此,不管是她早上驱车上自家的工厂,满脸堆着天真的微笑,喜气洋洋,漂漂亮亮,还是后来在厂子里发号施令,都让人感到她大权在手,好不威风。不论是家里人,还是村子和工厂里的人无不怕她。她上邮局,邮政局长便跳起身子,对她说:
“敬请就座,克赛尼娅?阿布拉莫夫娜[115]!”
一次,一位鲜衣丽服的地主,穿一件薄呢外衣和高筒漆皮鞋,已上了年纪,在卖给她马时,与她交谈甚欢,入了迷,居然按她提的价格出手了。他久久握住她的手,眼盯着她那喜洋洋、天真而狡猾的眼睛,说:
“在您这样的女人面前,克赛尼娅?阿布拉莫夫娜,我愿满足您的任何要求。您说,什么时候在没人妨碍的情况下,你我见面?”
“随时听候吩咐!”
此后这位年纪一大把的花花公子几乎天天都来铺子喝啤酒。可啤酒糟极了,苦得像艾草。那地主直摇头,但还是把苦酒吞了下去。
老楚布金再也不管事了。他身边再也不带钱了,因为他分不清真钱和假钱,但他没说出来――他的这一弱点对谁也不说。不知怎么的他变得健忘了,要是人家不给,他自己不会要吃的。他不跟家人一起吃饭,此事大家都已习以为常了,瓦尔瓦拉常说:
“昨儿我们的老爷子又不吃饭去睡了。”
她这话说得漫不经心,成习惯了。不知为什么,冬天也罢,夏天也罢,老爷子总是身穿皮袄,只有在十分炎热的日子他才待在家里不出门。平日里,他穿上皮袄,翻起领子,掩上前襟,在村子里东游西逛,沿着大道往火车站去;或大清早起,在教堂附近的凳子上一坐就是一整天。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路过的人向他点头致意,他不理不睬,因为他还是和过去一样,不喜欢庄稼人。人家问他什么事,他答得客客气气、有条有理,但话不多,仅仅几个字而已。
村里议论纷纷,说是他是被儿媳妇赶出家门的,不给吃的,似乎是靠布施过日子。为此有人高兴,有人同情。
瓦尔瓦拉越来越胖,越来越白,一如既往做好事,阿克西尼娅也不干涉。如今家里的果酱还是很多很多,新果子上来时,他们家的果酱还没吃完,都凝成糖渍块了。瓦尔瓦拉见了直想哭,不知该如何处理。
大家已忘了阿尼西姆了。有一次他寄回来一封信,写成了诗,写在一张大纸上,像呈文,同样是漂漂亮亮的笔迹。看得出来,他的朋友萨马罗多夫同他一起服苦役。诗的后面有一行字,写得歪歪扭扭,模糊不清:“我在这儿老害病,日子艰难。看在基督的分儿上你们帮帮我吧。”
一次――是在秋天的一个晴朗的日子,还不到傍晚――老楚布金坐在教堂大门附近,翻起皮袄领子,只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