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到了她跟前,过了一会儿才说:
“你好!”
“你那狗不咬人吧,爷爷?”
“没事,你过去吧。不咬人。”
“我从医院来。”莉帕过了一会儿,说,“我的儿子死在那儿。抱着他回家。”
也许,老头听了这话不高兴,你看他赶忙从她身边走开,急忙说:
“别难过,亲爱的,都是上帝的旨意。磨蹭什么,小伙子!”他回过头去对同伴说,“你还是给我麻利点儿!”
“你的马轭呢,”小伙子说,“我找不到。”
“瞧你真叫呆,瓦维拉!”
老头拣起一块火炭,吹了吹,炭火只照着他的眼睛和鼻子。找到了马轭后,他拿着火炭来到莉帕跟前,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充满了同情和温情。
“你做了妈妈了,”他说,“哪个妈妈都疼自己的孩子。”
他说着叹了口气,摇了摇脑袋。瓦维拉往火堆里抛了什么东西,踩了踩,顿时四周变得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了,见到的只有田野、满天的星斗,听到的是打扰彼此睡眠的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秧鸡在鸣叫,听来像是在篝火的地方发出来的。
但片刻后,大车、老头和高个子的瓦维拉显现了出来。两辆大车上了路,发出叽叽嘎嘎声。
“你俩是圣徒吗?”莉帕问老头。
“不是。我俩是菲尔萨诺沃村来的。”
“刚才您瞧了我一眼,我的心就暖和起来了。这小伙子挺文静的。所以我寻思你俩是圣徒哩。”
“你离家远吗?”
“我去乌克列耶沃村。”
“上车吧。我捎你到库兹敏诺克。到了那里你一直走,我们向左拐。”
瓦维拉赶着装大桶的车,老头和莉帕坐另一辆。车子驶得不快,瓦维拉的车赶在前头。
“我的儿子折磨了整整一天,”莉帕说,“盯着一双小眼睛,一声不吭,想说,可说不出。老天爷,圣母娘娘!我难受得老跌倒在地上。在他的床头站着站着就倒下去了。老爷爷,你说,娃娃死前为什么要受折磨呢?要是大人、汉子或女人受苦,他们犯的罪孽可以得到宽恕,娃娃干吗要受罪呢?他们可没有罪孽呀?干吗呢?”
“谁知道。”老人说。
接着三个人默默地行了半小时。
“干吗受罪,受的什么罪,用不着全都弄得一清二楚,”老人说,“鸟儿为什么不长四只翅膀,而只有两只?因为两只翅膀就可以飞了。人也一样,用不着什么都弄明白,只要知道一半,要么就一半的一半就够了。知道如何活着就够了。”
“老爷爷,我还是走着踏实,这会儿心里堵得慌。”
“没事,放心坐着。”
老人打了个哈欠,便对着嘴巴画了个十字。
“没事……”他又说了一句,“你那份罪算不上多大。今后的日子长着哩――往后还要遇上好事、坏事,什么事都会发生。俄罗斯多大!”老人说着,看了看道路两旁,“我跑遍了整个俄罗斯,什么没见识过?你得相信我说的话,好姑娘。好事,坏事全会遇上。我去过西伯利亚,到过黑龙江和阿尔泰。我曾在西伯利亚定居下来,在那儿开垦过荒地,后来因为想念俄罗斯母亲,回到故乡。我们是凭着双脚走回来的,记得有一次我们坐渡船,我精巴干瘦,破衣烂衫,光着脚,人都冻僵了,只啃面包皮过日子。船上有位路过的老爷――愿他死后上天国――看着我挺可怜的,泪水哗哗流下来。他说:‘唉,你啃的是黑面包,你过的日子准也是黑的。’我回到家,穷光蛋一个,婆姨倒是有过一个,可留在西伯利亚,葬在那里了。我只能靠打长工过日子。怎么样呢?跟你说吧,有过好事,也有过坏事。可我就不想死,好姑娘,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