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医师有一个很拗口的波兰人的姓,住在离城三十俄里的养马场,这次是顺路来到这里。
“这里有一份你们医院的报告,”大家互相打过招呼围桌坐下后,市政厅成员对安德烈?叶菲梅奇说,“叶夫根尼?费多雷奇说,医院主楼里的药房太小,应当把它搬到厢房去。当然啦,搬是可以的,这不成问题。关键是厢房需要整修一番。”
“是的,是该整修了,”安德烈?叶菲梅奇考虑了一下说,“比如说,院子角上的那间厢房用作药房,那么这笔费用我认为mimimum[48]需要五百来卢布。这是一笔非生产性的开支。”
片刻的沉默。
“十年前我有幸呈报过,”安德烈?叶菲梅奇低声继续道,“若要保持这个医院的现状,它已是本城的一个不堪重负的奢侈品了。医院是在四十年代建成的,要知道那时的条件跟今天的完全不同。现在城市把过多的钱花费在不必要的建筑和多余的职位上。我认为,若采用别的办法,这笔钱足可以维持两所示范性的医院。”
“那我们不妨采用别的办法吧!”市政厅成员赶忙说。
“我已经有幸呈报过:把医疗机构移交地方自治局管理。”
“是啊,把钱交给地方自治局,它可就中饱私囊了。”浅发医生笑了起来。
“历来如此。”市政厅成员表示同意,也笑了。
安德烈?叶菲梅奇懒洋洋地用阴沉的目光看着浅发医生说:
“说话要公道。”
又是一阵沉默。茶端上来了。那个军事长官不知怎么的,很不好意思,他隔着桌子碰碰安德烈?叶菲梅奇的手,说:
“您完全把我们忘了,大夫。不过您是僧侣:既不玩牌,也不爱女人。跟我们在一起您一定觉得无聊吧?”
大家谈起,在这个城市里,上流人士的生活是多么沉闷。没有剧院,没有音乐,近来在俱乐部的舞会上,女士来了二十来位,可男舞伴只有两位。年轻人不跳舞,老挤在小酒馆旁,不然就打牌。安德烈?叶菲梅奇的眼睛谁也不看,缓慢而平静地讲到,城里人把他们的精力、心灵和智慧都耗费在打牌和搬弄是非上,不会也不想把时间用在有趣的交谈和阅读上,不愿意享受智慧带来的乐趣,这真遗憾,太遗憾了。只有智慧才是有意义的、值得重视的,其余的一切都是卑微而渺小的。霍博托夫一直专心听着自己同事的话,突然问道:
“安德烈?叶菲梅奇,今天是几号?”
听到回答以后,他和浅发医生用一种自己也觉得不高明的主考官的口气开始向安德烈?叶菲梅奇发问:今天是星期几,一年有多少天,六号病房里是否住着一个了不起的先知。
安德烈?叶菲梅奇红着脸,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是的,这是一个病人,不过他是个有意思的年轻人。”
此后再没有人向他提任何问题。
他在前厅里穿大衣的时候,军事长官一手放到他的肩头,叹口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