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文书写得格外详细认真,各类措施写得十分完善,除了简单的参照过去武举留下来的旧例,更是在此基础上完善许多,譬如要增加实战的考验,沙盘模拟、双人或多人对战,更是将已经开始修城墙的团营也一并拉了过来,力求能够筛选出有真材实料的学子,同时也给了这些武官预备人选一些和文官同等的待遇,诸如增加补贴、提高地位等,甚至还在国子监开设武学,无疑是希望增加招揽人才的数量。

但正因如此,武举才难以施行。

朱祁镇对武举的期望在于选拔和培养更多的武将,更重要的是,朱祁镇的选拔是要绕过勋贵,另开门路。

这对于当初跟随朱棣一起靖难的武勋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人多了就会产生竞争,当初祖宗们拼了命挣来的家底,却要让一些外来人瓜分原本只属于圈子内的利益,换成是谁都不愿意。

且武勋们反对不说,就算将这些反对的声音置之不理,真的强制施行这样的政策,只怕也很难推进。

读书为官的人本就看不上习武为官的人,朝中的官员们大都认为武官粗鄙无礼,而这份文书中,明显将武官抬高到了文官的高度,光是这些偏见便足以掐灭火光。

杨士奇和杨溥交换了眼神,这才对朱祁镇含蓄问道:“老臣斗胆问陛下一句,这份文书可有让慈惠皇太后和顺德长公主看过?”

如今名义上辅政的是这母女二人,慈惠皇太后就不必说了,和太皇太后比起来,这位太后仁善有余,但未曾透露出太多智谋,也鲜少干涉政事,除却一些宽松女子的计策,慈惠皇太后几乎从不询问政事,就算是孙皇太后,当初为了给常德长公主择婿,也没有少在其中插手。

因此,与其说是杨士奇问的是皇太后的意思,不如说他问的便是长公主的意思。

朱祁镇听他提起朱予焕,轻咳了一声,道:“这文书便是长公主所写,司礼监抄录。”

宴席饮酒过后,朱予焕便借口醉酒回宫休息,朱祁镇有了朱予焕的文书,也对此满是信心,却怎么也没想到,杨士奇竟然会提及这二人。

杨溥这才觉得理所当然,若是朱予焕亲手所写,他第一眼便能够看出来,哪用得着朱祁镇点明。

杨士奇并未如朱祁镇预想中的那样面露难色,而是接着说道:“宴席刚刚结束,酒过数巡,臣等已经老迈,醉后妄谈国事,实在是不应当。”

朱祁镇当然明白这是杨士奇的托词,不以为意道:“武举一事涉及边关,极为重大,不可拖延,内阁需得尽快给朕一个章程。”

杨士奇接着说道:“正因为事情重大,才更应该谨慎对待,绝对不可操之过急,陛下乃万乘之君,定然明白先帝曾经屡次向臣等叮嘱,政务绝不可朝令夕改,一定要有万全之策,再向下施行,方才不会乱了国家根基。”

若是朱予焕在这里,必定要吐槽,前面那句朱瞻基确实说过,只不过主要说的是官员们要讲政治信用,不能反复无常,杨士奇后面那一堆完全是搪塞之词。

只不过朱予焕年长,对朱瞻基那些数不清的政令有所了解,而朱祁镇年龄太小,偏偏缺失了朱瞻基这一环,即便知道杨士奇是有意推阻,也不好直言“我爹绝对不会说这种话”,一时间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年纪最大的杨士奇都如此说,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尤其是英国公张辅,生怕周围的人想起自己,一直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木雕。

在场的六个人当中只有张辅和武官有关系,一旦朱祁镇定下来这件事,必然需要张辅站出来表态,即便张辅早在宣德初年的舍弃交趾之后就已经主动上交自己的权力。

平心而论,张辅心中对此当然是无所谓的,毕竟自己的儿子张忠腿有残疾,只要能够承袭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