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行平静的声音响起,他上前一步,行礼的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

沈今棠看到他衣袖下的手背青筋微凸,却又很快松开。

退朝的钟声响起时,沈今棠快步走到顾知行身侧。

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同情的、探究的、幸灾乐祸的。

顾知行却恍若未觉,只是稳步向外走去,腰间的小狗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那是叶轻舟生前送他的生辰礼。

“退之!”

太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为之的亲切。

沈今棠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她下意识要去拉顾知行的衣袖,却被他轻轻避开。

“太子殿下。”顾知行转身,行礼的动作行云流水,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有何指教?”

太子身着杏黄色朝服,金冠玉带,眉目间尽是志得意满。

他缓步走近,直到与顾知行仅一步之遥,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叶轻舟死了,孤站在你面前,你却办不了孤,什么心情?”

沈今棠的呼吸一滞。

她记得昨晚顾知行听闻噩耗时猩红的双眼,记得他发疯的模样。

此刻太子的挑衅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她几乎能预见顾知行暴怒的反应

“殿下说笑了。”顾知行唇角弧度不变,声音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叶大人为国尽忠,他的死因自有朝廷定夺。至于臣的心情……”他微微抬眼,眸色深沉如墨,“臣只愿真相早日水落石出,以慰叶大人在天之灵。”

太子明显怔住了。

他准备好的嘲讽卡在喉咙里,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陌生起来的顾知行。

沈今棠同样震惊。

她看着顾知行从容不迫的姿态,看着他嘴角恰到好处的微笑,甚至看到他还有闲暇整理了一下袖口的褶皱。

这样的顾知行比昨晚那个崩溃的他更令人心惊,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深海下的暗流。

“顾卿倒是……想得开。”太子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看来是孤多虑了。”

“殿下关怀,臣感激不尽。”顾知行又行一礼,姿态恭敬得挑不出半点错处,“若无他事,臣先行告退。”

他转身的动作不急不缓,甚至不忘向一旁的几位大臣点头致意。

沈今棠快步跟上,在穿过殿门时终于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腕。

触手一片冰凉,她这才发现顾知行的手在微微颤抖。

“顾知行……”她低声唤道,声音里满是担忧。

顾知行没有回应,只是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穿过长长的宫道,直到拐过一道宫墙,确认四周无人,顾知行才猛地停下脚步,另一只手重重砸在朱红色的宫墙上。

“砰”的一声闷响,指节处立刻渗出血丝。

沈今棠没有阻拦,只是静静站在他身侧,看着他胸膛剧烈起伏,看着他咬紧牙关将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怒吼硬生生咽回去。

“我没事。”良久,顾知行松开拳头,声音沙哑,“真的。”

沈今棠从袖中取出帕子,轻轻包裹住他流血的手。

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她这才注意到他眼下浓重的青影和干裂的嘴唇。

“你不需要在我面前强撑。”她低声说,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他的伤口,“难受的话,可以跟我说。”

顾知行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不似方才在太子面前的完美面具,而是带着几分疲惫,几分疯狂,还有几分她读不懂的决绝。

“恰恰相反,棠棠。”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