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沉闷地回荡在空荡的街道上,一下,又一下,像是某种无言的倒计时。

顾知行是在天将亮时醒的。

他睁开眼,眸底漆黑一片,没有初醒时的迷茫,只有一片死寂般的清醒。

沈今棠看着他缓缓坐起身,背脊挺直如刀削,连一丝颓唐的弧度都不肯留下。

“天亮了。”他低声道,嗓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沈今棠没应声,只是静静看着他起身,看着他更衣,看着他束发时手指的每一分力道都精准得近乎冷酷。

镜中的他眉眼依旧俊朗,可眼底的光却像是被什么生生掐灭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暗色。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顾知行曾在醉酒后靠在她肩上,笑得肆意又张扬,说:“沈今棠,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装模作样的人。”

可如今,他却把自己生生磨成了这副模样。

晨光微熹,雨后的空气里还带着潮湿的冷意。

沈今棠站在廊下,看着顾知行从屋内走出来,一瞬间竟有些恍惚。

他换了一身墨色锦袍,腰间玉带束得一丝不苟,往日那副慵懒随性的模样荡然无存。他的眉目依旧俊朗,可眼底却像是凝了一层薄冰,冷峻而沉静。就连他抬手整理袖口的动作,都比往日慢了几分,像是每一寸力道都经过深思熟虑。

沈今棠看着他,喉咙微微发紧。

这样的顾知行,陌生又熟悉。

他像是被一夜之间抽走了所有轻狂,只剩下一种近乎锋利的沉稳。

可她知道,这样的成长,是用什么换来的。

“走吧。”

他开口,嗓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波澜。

沈今棠没说话,只是跟着他上了马车。

车厢内,她忍不住侧眸看他,却见他只是垂着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叶轻舟之前送他的小狗玉佩,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下意识伸手,指尖刚触到他的手背,就被他反手握住。

他的掌心温热,却不再像从前那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炽热,而是沉稳的、克制的。

“我没事。”他抬眼看她,唇角甚至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可眼底却深不见底,“我会好好的。”

沈今棠心头一颤。

“我还得替叶轻舟报仇呢。”他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正是这样的平静,让沈今棠指尖微微发冷。

她太了解顾知行了。

若他愤怒、若他嘶吼、若他歇斯底里,她反倒不会这样担心。

可偏偏,他越是这样冷静,越是这样克制,就越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足以摧毁一切的东西。

马车缓缓驶向宫门,晨光透过车帘的缝隙洒落进来,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沈今棠望着他,忽然觉得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或许真的死在了昨夜。

第210章 夺权

“到了。”

马车停在皇城外面,雨后的宫道上还残留着积水,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

沈今棠与顾知行并肩而行,官靴踏过水洼,溅起细小的水珠。

她侧目望去,顾知行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锋利,下颌线条紧绷如刀削,再不见往日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意。

“卯时三刻,百官觐见”

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大殿,沈今棠感觉到顾知行的手臂肌肉一瞬间绷紧,又迅速放松。

他整了整衣冠,迈步入殿的步伐沉稳有力,仿佛昨夜那个崩溃地抱着她的人从未存在过。

朝堂上,檀香与墨香交织。

皇帝端坐龙椅,冕旒下的目光在顾知行身上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