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杀头之罪为阿邈奔走筹谋,骨肉血亲或都不至于斯……你若愿真投我温家,叫我一声舅舅,也是行的。”
司珹喉结无措地滑动,短短两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沉默没持续多久,温秉文便继续道。
“实不相瞒,我第一次见你时,便觉得很亲切。”温秉文说,“父亲信中亦是如此。后来我问了元凝,又问了时云时卓,都有类似感受。”
“甚至小宴也是如此,他那孩子机灵得很,初见时多半躲着生人,可他对你却很亲近,还很喜欢。”
温秉文不为难他,换话题道:“你方才,还在忧虑今夜之事吗?”
司珹点点头,开口时嗓音仍旧有点哑。
“季瑜可能会对谁动手,”司珹说,“我没有准信,孟姓并非我朝大姓,不知道那位孟妃背后系着的是哪一家。”
“孟家乃是安州地方世家,近来依附了安州蒲氏。”温秉文说,“我乃朝中户部尚书,主管雾隐山庄十载名册修订事宜。户籍相关再熟悉不过,你这孩子,这种事情也要憋在心里自己熬,直接来问不就好了。”
司珹心下悸动,良久才道:“舅舅教训的是。”
温秉文终于露出笑,回屋亲自搬出两把小椅子,同司珹并身坐到长廊下,又拍拍司珹的肩,开了口。
“你无头绪,我却隐隐有种直觉。”温秉文看着司珹,沉声说,“折玉可还记得,当朝皇后姓什么?”
司珹脱口道:“楼。”
“不错,”温秉文说,“就是楼。皇后楼衔月出身怀州楼氏,你对楼家了解多少?”
“楼怀瑾为如今楼家家主,任朝中内阁次辅。楼衔月是他幼妹,他还有个庶弟楼怀兴,承荫任职司天监,倒是无甚建树。”司珹想了想,“此外他共七个儿子、两个女儿。”
“嫡长子楼思言,为朝中兵部左侍郎,专管西北肃远军碳供、冬衣与粮草补给;庶二子楼思危科举入仕,现为大理寺卿。其余五子资质平平,两个女儿也尽数嫁了人。”
“不过,”温秉文欣慰道,“好孩子,你下了不少功夫。可是这些都是表象,楼方两家何以占据朝堂十余载,你清楚不清楚?”
司珹恭敬地说:“还请舅舅赐教。”
“三十年前先帝在时,衍都朝堂上其实共有四家鼎立。分别为衍都方氏、怀州楼氏、宿州温氏与安州简氏。”
“方氏扎根衍都,随太祖皇帝征伐起家,享从龙之功。世家荣华看仕途啊,楼家出了个楼怀瑾,温家则有我父亲,两人俱是满腹经纶,又都有满腔热血抱负,我小时候入衍都,满城就有他二人各种趣闻。”
温秉文讲到这里,不自觉露出笑:“只是可惜,他们从来政见不和。二人共事了大半辈子,就也连带楼、温两家相互吵了大半辈子。去年父亲致仕归乡后,楼阁老也常告病,鲜少再参与内阁会议了。”
“从前先帝在位时,亲自为两个儿子指了婚。其长子季明望也就是当今圣上,娶了怀州楼氏小女儿;幼子季明远,则和我们温家结了亲。肃远王在衍都同澜妹完婚不到一年,先帝便驾鹤西去,遗诏封王,将其指去了阳寂城。”
廊间凉风过,温秉文紧了紧披着的外袍,怆然地说:“可笑季明远竟然这样恨温家!澜妹埋骨阳寂后,除却丧讯外,再无任何东西被寄到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