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西北乱啊,我与父亲心急如焚,却也均是有心无力。噩耗传到衍都时,父亲枯坐一宿,第二日便白了头。”
司珹似是不忍听,缓缓垂下了眼。
“他恨我们,我从前不明白,近来渐渐想通了。”温秉文说,“季明远年轻时候性格张扬,他想要皇位,那心思从来没藏过,可他最终却没能登上皇位,反倒被自己身体不好的哥哥抢了去,他便觉得是妻子母家的势力不够强前朝科举式微,世家对朝政的影响力远比现在更大。他恨温家无能,没法捧他做九五至尊,便恨澜妹,又最终恨上了阿邈。”
廊下默了片刻,司珹说:“季明远冷心冷血,承不起温家全族追随。”
“他辜负了澜妹,我们自然不会选择他。”温秉文笑了笑,“你这孩子,话讲得这般不客气。”
“楼家后来同长治帝相互扶持,又相互戒备。”司珹说,“前面三家说完了,可舅舅,这安州简氏实在陌生,他族中如今还有人在朝为官吗?”
温秉文摇了摇头。
“长治九年时,简氏被检举存有谋逆之心,现已全族覆灭、无一人幸存了。”温秉文呢喃道,“阿邈那会儿,方才四岁呢。”
“当年圣旨传到安州陵乐城,本是要诛灭主家、女眷入乐籍,男丁旁系刺字流千里。可锦衣卫快马加鞭赶到时,就见陵乐城内火光冲天,走水的正是简家祖宅。大火烧了两天两夜才熄灭,废墟中|共抬出尸体一百一十三具啊。”
“简家户籍册上便是一百一十三人,仵作细细验过每一具尸骸,最终定论安州简氏无活口。自此简家销声匿迹,如今知道的人也已寥寥了。”温秉文长叹一声,“不说这个,扯远了。我所说的‘直觉’,折玉可领悟了?”
“我听明白了。”司珹温声道,“栽赃楼氏对孟妃下手,既是落井下石乘胜追击,又能使陛下同怀州楼氏间嫌隙陡然增大。如此一来,季朗虽抹去一个隐藏威胁,却也会彻底得罪楼家,再得不到这部分助力。”
温秉文偏头瞧他,又问:“那么你以为,楼家中的谁将要倒这个霉,会是皇后楼衔月么?”
“不。”司珹斩钉截铁,说,“楼衔月与长治帝同榻而眠近三十年,长治帝之爱先太子,天下可见,季琰又同楼氏密切联络,因而此夫妻二人的关系决计差不了。”
温秉文慰然地瞧着司珹,说:“除她之外,还能是谁?”
“这个人要出身楼氏,不可太旁支偏门,太过旁支的人无法参与西苑夏狩,更无资格出入宫廷。”司珹思忖道,“可他又不能太年长、太过位高权重,否则离经叛道荒谬至极,只会引得天下耻笑。季瑜能说服季朗最终选他下手,兴许他同季朗之间还存在过节,那么满足全部条件的只有”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名字已在不言间。
温秉文撑身而起,拍着司珹的肩道:“心事既解,时辰也不早了。舅舅继续睡去,孩子,你也也赶紧休……”
“爷爷,还有折玉先生!”
二人均向声源处望去,就见季邈带着温宴,缘长廊走过来,后者怀里还抱着几块包好的荷花酥。小家伙率先跑到跟前,给温秉文和司珹各一块,又将最后两块分别给了自己和季邈。
“娘亲说,好吃的要分而食之。”温宴一本正经道,“爷爷一块我一块,小叔一块,先生也一块。”
司珹没起身,就着坐姿刮了刮他鼻尖,温柔地说:“谢谢小宴。”
“不客气,你和小叔叔都好客气。”温宴说,“刚才我们在庖房里,他也这么讲话,可我们是一家人呀。”
司珹仰首,同季邈对视上时,后者刚将油纸剥开,正在折角。
二人视线一触即分。
司珹心中莫名有些欣然,许是忧思得解、家人在侧